南岳储君采芝山，李二呼吸一气，远眺南方，对那背影巍峨的青衫文士，重重抱拳，遥遥致敬。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此外战场实在太过遥远，哪怕李二是止境武夫，终究没那掌观山河通，加上老龙城旧址战场，气象已经变得混不堪，瞧不见了。

在家乡骊珠天，李二是与齐先生喝过酒的，当时李二没想到齐先生会登门，家中只有几碗劣酒而已，好在齐先生不介意。

虽说眼前这位读书，其实再算不得是真正的齐先生了，却不耽误李二抱拳致礼。

李二突然聚音成线与裴钱说道：“要信得过你师父，他与齐先生，都是真正的读书。不是只会以德报怨。何况你师父这一脉，上一辈的恩怨，就没有让下一辈承受的习惯。”

文圣一脉，最讲道理。

文圣一脉，也最护短。

文圣老先生护短弟子，连欺师灭祖的首徒崔瀺叛逃文脉之后，老秀才依旧护短，不惜自囚功德林。

齐先生护短，左先生护短，齐先生代师收徒的小师弟也护短，以后文脉第三代弟子，也一样会护短更年轻的晚辈。

若非如此，李二先前瞧见了那正阳山搬山猿，早一拳过去了。当年这老畜生追杀陈平安和宁姚，横行无忌，其中就踩踏了李二的祖宅，李二当时蹲门长吁短叹，担心出手坏规矩，给师父责罚，也会给齐先生以及阮师傅添麻烦，这才忍着。于是骂天骂地，骂他最多，最后还要连累李二一家，去娘家借住了一段时，受了不少窝囊气，一张饭桌上，靠近李二他们的菜碟，里边全是素菜，李槐想要站在板凳上夹一筷子“远在天边”的荤菜，都要被念叨几句什么没家教，什么难怪听说你家槐子在学塾次次课业垫底，这还读什么书，脑子随爹又随娘的，一看就是读书没出息的，不如早些下地活，以后争取给桃叶巷某个高门大户当那长工算了……

当时看着儿子默默收回筷子，乖乖放回长板凳，憨厚汉子的心都快碎了。可毕竟是自家亲戚，一家四还寄篱下，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过，真要硬着皮大吵一架，最后还不是自家媳难做，李二就只能受着。好在当时闺李柳不管不顾，径直去拿了一只空碗，走到舅舅他们桌子旁边，夹了满满当当一大碗荤菜放在弟弟身边，这才让李二心里好受许多。

裴钱轻轻点，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那杀意。

如果说师娘是师父心中的天上月。

那么裴钱很清楚，齐先生对于师父，意味着什么，是师父从不与言说的心往之。

裴钱先后看过师父的两次心境，只是裴钱从不曾对谁提及此事，师父对此其实心知肚明，也从来不说她，甚至连板栗都没给一个。

裴钱这趟远游归来的心境，有点类似当年师父从书简湖归乡后的心境，师父都需要走一趟民风彪悍的北俱芦洲，用以压下心井的龙抬，所以裴钱才会刚回落魄山就又要远游南岳战场，反正在战场上，出拳不用计较什么对错是非，没什么轻重、生死的讲究，越重越好，敌死我活，很纯粹很简单。

在金甲洲战场上，裴钱对“身前无”这个说法，越来越清晰，其实就两种况，一种是学了拳，就要胆子大，任你强敌在前，依旧对谁都敢出拳，故而身前无敌，这是习武之该有之气魄。再就是习武学拳，要务实至极，要吃得住苦，最终递出一拳数拳百拳下去，身前之敌，悉数死绝，更是身前无。

裴钱聚音成线，好问道：“这正阳山护山供奉，境界很高，拳很硬？”

瞧着不太像啊。以前在落魄山，裴钱通过各色山水邸报和一些山上小道消息，只晓得这老猿，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目中无，在那十条剑道十剑仙的正阳山，都太服管束，好像还一直想要成为宝瓶洲历史上的第一上五境妖族？既然如此，尚未上五境，怎的一身嚣张气焰，就好似一王座大妖了？偷学了自家小米粒的走路嚣张不成？

只是一想到师父和师娘在少年少岁数时，需要联手对付这老畜生，裴钱其实难免有些小怕。虽说出拳不含糊，无碍拳意巅峰，可到底会犯怵几分。

李二笑答道：“凑合，当年还能靠着体魄优势，跟那藩王宋长镜切磋几拳，你不要太小看就是了。拳意要高过天，拳法要大过地，拳术得有一颗平常心，三者融合即是拳理。不过这是郑大风说的，李叔叔可说不出这些道理。”

裴钱点道：“李叔叔的拳理都在拳上，郑大风确实嘴上道理多些，只是拳却没有李叔叔好。师父曾经私底下与我说过，李叔叔虽然没读过书，但是书本外的道理很大，而且李叔叔眼光更好，因为当年李叔叔就是最早看出我师父有习武资质的，还想要送给我师父一只龙王篓和一条金色鲤鱼，我师父说可惜当时自己运气不好，没能接住这份馈赠，但是师父对此一直感恩在心。”

当裴钱说到自己的师父，色就会自然而然柔和几分，心境也会趋于安宁平静。

李二憨厚咧嘴而笑，谈不上什么眼光不眼光的，当年就是看那鞋少年最顺眼，毕竟是看着对方长大的，当陈平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与杨家药铺打道又多，李二其实都看在眼里。有些时候杨老会让李二帮忙看着点孩子的上山采药。就像裴钱所说，李二是骊珠天最早看重陈平安的，事实上李二对裴钱，这位陈平安的开山大弟子，印象也很好，小姑娘尊师重道，学拳吃得住苦，学武有成，拳法越高，反而越不轻易出拳，像谁？像他李二嘛。

王赴愬埋怨道：“你们俩嘀咕个啥？郑丫，当我是外？”

裴钱笑了笑。

王赴愬问道：“郑丫，真不再考虑考虑，更换门庭，随我练拳？当了我的关门弟子，以后你就是板上钉钉的北俱芦洲子武。”

裴钱摇摇，再次婉拒了这位老武夫的好意，“我辈武夫，学拳一途，大敌在己，不求虚名。”

王赴愬愣了愣，气笑道：“你那师父教你的狗道理？”

若是年幼裴钱，单凭这句混账话，这会儿连王赴愬的祖宗十八代都给她在心中刨翻了，如今裴钱，却只是心平气和说道：“王老前辈，师父说过，今我胜过昨我，明我胜过今我，就是真正的练拳所成，心中先有此较劲，才有资格与外，与天地较劲。”

王赴愬咦了一声，点点，大笑道：“听着还真有那么点道理。你师父莫不是个读书？不然如何说得出这般文绉绉话语。”

裴钱点道：“我师父当然是读书。”

王赴愬有些遗憾，这些天没少拐骗郑钱当自己的弟子，可惜小姑娘始终不为所动。

这个名叫郑钱的丫，可了不得，也不说她的拳法根脚来历，却是个好似走火魔一般的子武痴，时时刻刻都在练拳，遇到了李二后，主动跟这个狮子峰止境武夫，讨要了四张古怪至极的仙家符箓，瞅着轻飘飘的一张符箓，实则分量极重，被裴钱分别张贴在手腕和脚踝上，用以压制自身拳意，砥砺体魄，所以乍一看裴钱，就像个学拳未曾遇到明师、以至于走桩走岔了的金身境武夫，王赴愬对那符箓很感兴趣，只是李二这家伙脾气不太好，说花钱买不着，但是可以白送，前提是赢过他李二的拳，赢了，别说四张，四十张都没问题。

王赴愬一想到狮子峰地界那场没规没矩的问拳，就一阵大，还是算了吧，拳怕少壮，一个年轻小伙拳打死老师傅，算什么本事，老夫是气量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