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宗的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事的来龙去脉。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刚好赶上得了贺龙首肯的贺勇来送塘报邸报，刘承宗当下要求贺勇把之前两个月的都送来，每月都给银子。

贺勇办这事办得利索极了，直接驾着马车把从去年冬后的全送到卧虎山，美滋滋从狮子营领走了二十五两银子。

刘承宗仔细翻阅邸报塘报，他就觉得吧，这崇祯爷好像……好像疯了。

在后金寇之前，说的话、做的事，那是真像个皇帝，有雍容气度。

而后金寇之后，大变。

也不是骂街，就是逮谁吵谁，逮住什么事数落什么事，直接被黄台吉送更年期。

至于这银子，倒是简单，说白了就是京师没钱了。

所以要想办法搜刮白银往北京运，诸路勤王军云集京师，哗变已经过去了，留下的都是挨饿的忠义兵将，从九边援军到关宁最少的都欠了五个月军饷。

让别拼命，要给钱的。

所以朝廷就得想办法搜刮银子，地方上欠的旧税收不上来，新税也越来越多不上，去年的税才收上来额定的三分之一。

那只能另辟蹊径，本来的楚饷八十万两，在奢安之发起后就地改名黔饷，现在那边的事稍安定点，从里拨一半运往京师。

还有各省工部的留用费银，算了算一共一百三十一万七千九百六十两。

这钱不好收，只要脑子正常的官员，一省上下都不会愿意把钱出去。

这笔钱拿到京师，意味着地方对后续灾难没有了预防、阻止、组织能力。

朝廷也知道这钱不好收，所以要派年轻京官下去把钱弄到京师，也就是钦差。

上天猴所说的经河西道运往榆林镇的银子，就是陕西的这笔钱。

弄明白这事的来龙去脉很重要。

但等他把事弄明白，几位哨长对这钱的心思也淡了。

开始叫得最起劲儿的上天猴，几天之后像进了贤者时间，撑着下摇：“算了，想了想，弄到钱也没地方花……金银珠宝，与我何益？”

刘承宗抬手大笑，看来自己对猴子的教育卓有成效。

其实上天猴所说的，也是明末陕北起事最尴尬的地方。

绝大多数区域的经济已经被旱灾折腾套，白花花的银子在这片地方，用处是着实有限。

诱惑，也确实不大。

但刘承宗还是摆了摆手：“不能这么说，金银，狮子营只能说不紧缺，我们也不发饷，所以我打算回隔三差五，给兄弟们发点零花钱。”

“零花。”

上天猴琢磨着这词儿，抬手挠挠蓬蓬的脑袋：“花哪儿去啊？”

“花哪儿都行，我认为这笔钱必须要劫，劫了我们嘛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让这钱落到皇帝手里。”

刘承宗说这话时非常认真，在中军帐里朝北方指了指：“皇帝有了钱，就能给边军发饷，发了饷这帮就会来收拾我们。”

其实刘承宗觉得，狮子营是不太需要这笔银子没错，但崇祯更不需要。

建州旅游团的导游黄台吉都回沈阳了，还给崇祯送啥钱？

做在一旁的钟虎担忧道：“这笔银子听起来就不少，抢了它恐怕也会招来边军征剿。”

“说对了。”

刘承宗指了一下钟虎：“那你说，是让边军领了军饷吃饱喝足来收拾我们好，还是弟兄们把钱拿了，再跟他们打？”

钟虎讪然，悻悻道：“那肯定打挨饿的啊！”

“这就是了，不过我觉得，也有可能……算了。”

刘承宗说到一半，觉得脑子里东西还要再细细谋划一番，便没接着往下说，只是对上天猴道：“九思，你在宜川那边有熟，那打听银子的事就由你来办。”

待上天猴点应下，他接着嘱咐道：“问明白多少钱，有个大致数目，押送队伍多少。”

“别回两辆马车运四个大箱子，以为有两三万两，打开就二百两，第二天邸报一看，延安巨贼刘承宗杀官军五百、劫官银三十万两，那就有意思了。”

众大笑，上天猴不多耽搁，领了使命就出去做事。

刘承宗看承运笑得高兴，便道：“承运，我也给你找了事做。”

“啥事啊哥？”

“如今各哨都有书办了，上天猴去南边，有贺勇在北边，陕北诸多首领也全进了山西，我需要你挨个村子走一走，从延川开始，把各个村寨的户田土登记下来。”

“登，登记？”

承运一愣，问道：“就剩这几个村子，还有啥可登记的？”

“哪怕就剩一个也得登记下来，百姓丁、田土、水文、物产，我估计如今已经没大户了。”

刘承宗摇摇道：“粮长里长、德高望重的老，若整个村子愿意，将来遇到别的贼，就报我刘狮子的名，陕北不能再死了。”

承运愣了愣，点道：“好，我知道了。”

他发愣不是因为刘承宗开始划地盘，而是因为陕北不能再死了。

这是刘向禹的自救计划。

那时刘承宗刚回家，二叔说要自救，预言了陕北无粮养兵，流贼大举晋。

但刘向禹的预言也只确到这里，他那时还说，流贼晋之时，朝廷应已回过神。

说皇帝圣明必免秦地赋税，下诏赈灾，说士绅修壕筑堡，广修水利以资灌溉，各乡都县府收纳流民攒里并甲。

等流贼回还，有生理之地，就不会再兴作。

后面的一个都没准，朝廷没回过神，皇帝也没免赋税，士绅……陕北已经不剩啥士绅了。

承运发愣，是听出刘承宗的意思，要把二叔没预言准的事掰回来。

但曹耀不知道这事，他问道：“这登记百姓有啥用啊，官军下次再来，没准就是四面围剿，他们来了我们还是得跑，你是让百姓跟你还是不跟你？”

“当然不跟。”

刘承宗摇道：“我不是要划地盘，是要了解这片土地，找出所有活，尽量跟他们有个好点的关系，也想办法……让他们活下去。”

“我们要劫的这笔银子，本该用在兴修水利上，大的水利设施一时半会修不了，但我们能做点小的。”

但他心里清楚，这东西，在旱灾已成趋势的条件下，很难通过微小努力改变。

所以他只是想留住剩下的命，毕竟他们留到这会儿，很可能有生之年不打算走了。

刘承宗不了更多事，只能尽量保他们不遭祸，硬扛天灾。

“官府都出不去城门了，况且鄜州以北许多地方都是只有县衙，没有知县，我们做个中间，若将来那条河断流，就把他们迁往别处，攒里并甲。”

“我在，他们就不用给朝廷粮，我走，他们能拖的就拖一拖，没准拖拖我就回来了。”

曹耀听懂了，接连点抬手道：“反正还是不给朝廷粮。”

“对了，就是不给朝廷粮，官吏百姓谁都能活，只要不给朝廷事，我就不害他们。”

王文秀拢着胡须问道：“那些首领回来呢，不沾泥、高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