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她，与王妃决裂了。因为那时候她是弱者，而王妃是强者。但如今，王妃的父亲死了，她自己也病了，那么他是不是因此而会对王妃改变心意，因为怜惜她的弱，而去重新关她，呵护她？

她不许，哪怕这世上他再去上一百个一千个其他的，他的心意要是转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可唯有这一个，她不许。

如果他去了那样的一个残害他骨的凶手，她怎么能够再与他相亲相下去？为此她宁可对他对心机，扮柔弱，用尽一切的手段，尽管这样做，她自己的心也会疼痛。他对她这样地好，她怎么可以对他用心机手段？可是为了孩子，为了她心中的恨，她什么也不顾了。哪怕冒着将来被他发现会让他对她生份了的危险，她也顾不得了。

她没有办法和杀子凶手共事一夫，恍若无事。哪怕她再卑微，再低贱，她也做不到。哪怕要失去他，她也要去做。

她心里这种强烈的感无法自控，她伏在他的心中，想着这个目标的时候甚至是浑身颤抖的。他会发现吗，他会失望吗，他会因此厌弃她吗？她怕得发抖，却无法阻止自己对着他吐出这样的话来。她怕到闭上眼睛不敢看他，但那执着又让她睁开眼睛，紧紧盯着他，她要一个答案，他必须给她，否则她将从此寝食不安。

元侃看着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看着她在害怕，她从来不曾敢这样迫于她。可她又这么盯着他，用尽前所未有的能力执着地寻找一个答复。

他的心也在疼痛，为她的执念，也为她的恐惧。他与她四目相，不曾移动，他说：“小娥，我知道你的心。我的心也是与你的心是一样的。我答应你，终我一生，我再也不会踏进玉锦轩一步，我永远也不会再看潘氏一眼！”

刘娥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懂了她，他不怪她，他愿意为她而承诺。她的心陡然松了下来，禁不住已经是泪流满面，诉不成声：“谢谢你，三郎，你心里有他，我们的孩子死也瞑目了。”

天色暗了下来，元侃被贴身内侍怀德催了三次，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才一回到王府，翊善杨崇勋便一脸严肃的迎上来，道：“臣有事，要回王爷。”

这是王府属官的首臣，元侃也不得不恭敬相对，道：“先生请说。”

杨崇勋就道：“王妃已经病了近一个月了，王爷从未进过玉锦轩。臣职责所在，提醒王爷，便是从礼法伦上，王爷也应尽到探视之义务。”

元侃怔了一怔有，有些羞窘，却也只得拱手道：“先生，我知道了。”

杨崇勋拱了拱手，也不再说。他是王府首臣，不能让在礼法上指摘襄王的过失。但是夫妻之事，他可管不着。他其实也差不多是暗示元侃，哪怕夫妻感再差，他便是到进门打个转，也是尽了礼数呀！

元侃轻叹一声，心事重重地转身内。

王府中，杨崇勋并不是第一个向他提出建议的，他亦不是没有想过去探望潘妃。只是每每走到玉锦轩前，却不由自主地立住了脚步。其实何须刘娥请求与提醒，他每每站在那门，心中也会想起刘娥那未出世的婴儿来，这发自内心的抵触也让他无法迈出这一步来。

当他第一次得报潘妃病了之时，正还是小娥病重之时，那时候两边轻重分明，心里根本无心理会。心中既恨她狠毒，又想她不过是借病盖脸而已，两乐得不见面更好。

足足过了大半年，刘娥的身子渐好转，可是潘妃的病非但没好，反而听下回报说渐沉重。不知道为什么，长久未见，这一个对于他来说，竟是仿佛陌生一样的感觉。真不知道见了面应该说什么话，自与她成亲以来，越到后来，两相见竟仿佛没有一次不是吵架收场。

因此上每每走到玉锦轩前，长叹一声，却终于再没进去，子久了，竟是连想也没有想到去看她了。遇到来禀报王妃相请的下，只是吩咐一声：“叫太医再去看看！”

可如今，他刚答应了刘娥，却又遇到翊善相劝，倒让他一时进退两难。

平心而论，他明白刘娥的心思，刘娥是不愿意看到他与王妃重归旧好，而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忘记当恩急。若无刘娥的请求，他今遇到翊善相劝，也会去看望一下王妃的。而仅仅只是看望而已，他与她的感，始于一厢愿的美好期待，然后由始自终，他们始终没能够明白过对方。

而今，他却答应了刘娥。

站在玉锦轩的门，他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进退维谷，什么叫怯于面对。他看到了廊下侍在煮药，他看到了张氏母惊喜地迎上来，他也听到了仿佛潘妃在里面低低的咳嗽。

他只要脚一迈，就能够进去，然而这一进去，他不止是违背了对刘娥的承诺，辜负了那个因为他的疏忽而几乎失去一切甚至差点失去生命的，那个他着的，也着他的。更是对不起自己的心。他与刘娥一样，这一生也无法原谅潘蝶所做出的事，这一步迈进去，就是对他与刘娥感的背叛，也是对那个死去孩子的背叛。不止是为她杀了他的孩子，更是为了，他无法和这样一个再有夫妻之。就算他进去了，那也是虚假意，也是无耻得很。

但是若是不进去，看着眼前那些侍嬷嬷们眼中的惊喜与期盼，想着翊善说的“礼法伦”，他觉得自己要做出一件极之残忍的事，残忍到他从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他一直是个温和顺从的，这辈子几乎极少做出过拒绝别的事，更从未做出过伤害别的事。去拒绝自己礼法上的妻子，去拒绝对一个病的探视，去伤害一个，一个病。他觉得自己何其残忍。

可这一步，他也迈不进去。

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痛苦，如果说以前他也遭受过许多的痛苦，比如母亲的离开，比如父亲的忽视，比如皇叔的被贬，比如大哥的被囚，比如刘娥的被逐与堕胎。这些痛苦都是让极的，都是极之残忍的。可是这些痛苦对于他来说，是天降的灾难，让他遭受忽如其来的伤害，让他恐惧而无助，每一次的伤害都是往他心刀。

可是这一次的痛苦，却是让他自己选择，要往自己心左边还是右边刀。他不想选择，哪怕是被动接受，哪怕是被动伤害，那也不是他的选择。这种自残，是对他神产生前所未有的伤害。

元侃只觉得再也无法负荷这种伤痛，眼见得张氏迎上前行礼，看着他一动不动，忍不住欲上前去拉他的时候，他看着她，如同被猛虎扑面的惊恐，忽然倒退两步，逃也似的转身就跑了。

张氏愕然看着元侃忽然间转身就迅速跑走，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忍不住往前追了两步，直至被护卫挡住，这才醒悟过来，襄王竟是到了门，还是不肯进来。她看到他眼中的惊恐与厌弃，这玉锦轩在王爷眼中，竟成了龙潭虎，她们这些在王爷眼中，竟成了猛虎野兽不成。

元侃一气跑到后苑中，再也忍不住，抚着回廊的柱子，泪如雨下。几个内侍追了过来，见他如此，一时竟无敢上前去，俱去远远地守着。

刘媪闻读，赶了过来，见了元侃如此，也不禁心疼，走上前去，扶住元侃，叹息一声：“王爷，你别这样，教老心疼。”

元侃捂住脸，哽咽道：“嬷嬷，我觉得自己好生残忍，我没办法进去，我没办法。嬷嬷，你说，为什么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难道她的心就不痛吗？”

刘媪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潘妃会因为自己做出过残忍的事而痛苦吗？她不会的，她只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