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过去，靠近那个在行驶航船上钓鱼的老者，略微低了低脑袋。

“艾诺威主教，‘宁静之棺’的封印检查完毕，仪式维持得较为稳定，没有发现异常况。”

这是一个令克莱恩感觉到有几分熟悉的声，但他还没来得及回忆起熟悉感的来源，那名被称作主教的老者就给出了回应。

“辛苦你了，执事戴莉·西蒙妮……噢，瞧我这记，你既然已从贝克兰德教区卸任，就不再是执事了。”

须发全白、面容红润且少有皱纹的艾诺威主教语气温和，双眼望向浮在河面上的鱼漂，给一种缺乏紧张感的初面印象。

“是的，我已放弃执事一职，也放弃了未来的晋升，现在只是一个等待由总部圣堂接手的普通值夜者。”

戴莉·西蒙妮的声音失去了她身为“通灵者”时的空灵通透感，以一种平静的、接受一切的语调平淡陈述道。

“值夜者戴莉。”艾诺威主教点了点，从善如流地改，“再过四小时，就能抵达总部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自己会面对什么。”

“……我明白，但我不会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戴莉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克莱恩可以感受到从手中握柄传来的微微颤抖，或许正如“死灵导师”此时并不平静的心境。

艾诺威主教轻提了提鱼竿，呵呵一笑道：

“在你踏上这艘航船的那时起，就已经没法后悔了。邓恩·史密斯的状况非常糟糕，随时可能陷失控和疯狂，能撑到躺‘宁静之棺’都很难得，难得到称得上是奇迹了。”

队长……随时可能陷失控和疯狂？

仅仅只是听到这位温和笑着的主教如此表示，克莱恩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手爪攥紧，令他呼吸困难。

在戴莉的沉默中，艾诺威主教脸上的和蔼笑容逐渐消失，换为惋惜的神轻轻摇。

“可惜啊，真的可惜。若邓恩死在那场战斗中，那他至少还能以英雄的身份、以无名守护者的身份葬坟冢，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值夜者戴莉，你知道的，我从至尾都不赞同总部作出的这个决策。

如果失控者是如此轻易能被挽回的，那么过去死于疯狂的无数牺牲者又算什么？不够好运的、没能撑到现在的不幸之吗？是啊，没有希望看到曾经熟知的亲眷和朋友变成那样，所以就将原因归于运气不好、意志不够坚定……但其实你我都很清楚，失控者的灵已被污染，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了。”

……队长……如果不是他给队长灌下了那瓶药剂，队长至少还能以英雄的身份安息？

这岂不是在说，他想要拯救队长的心愿反倒害得队长走向疯狂、走向失控，一步步变成可憎怪物的模样……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岂不是在指责他，就那样看着胸膛变成空的队长倒下、死去，也好过上前自以为是的施舍和拯救！

不，不对。

站在原地袖手旁观，对一条值得敬佩的生命见死不救难道就是正确吗？

不对……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扭曲和疯狂……

“克莱恩。”一只体温偏低的手托住了他几乎快要抓握不住镜柄的双掌，丽丝轻声唤回他逐渐发散出去的混思绪，语气一如既往地温软，“相信我，也相信他们，故事不该在这里结束和止步。”

克莱恩吸气，重新握紧镜柄，凝神倾听镜面另一侧传来的声音，努力跟上似乎错过一小段内容的、戴莉士的表态。

“……至少该尝试一次，哪怕一次。如果失败了，那我，我……”戴莉的回话声中混了明显的颤音，“我会做到他，做到邓恩所期望的那件事……我会，亲手杀死他。”

艾诺威主教不再开，无奈地摇着长长叹息一声，收回空无一物的钓竿，提起装着半桶水的钓桶走向船舱，显然是不愿再多劝了。

随着他放开手中的镜子，镜面上呈现河岸风光的景致逐渐淡去消散，变回了原先那面普普通通的化妆镜，仰天静置着映出蒸汽列车站候车厅的透明棚顶。

捏着眉心整理了一小会信息，克莱恩抬眼看向身旁的魔：

“……戴莉士做出的那个决定是什么？他们……黑夜教会总部想要进行什么尝试？”

“当然是，挽回失控者的尝试啦。”丽丝微笑起来，竖起食指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型。

尽管对她的回答已有所预料，但克莱恩仍是感觉到攥着自己心脏的那只冰凉手爪似乎松开了几分，为他留出了喘息的空间：

“有希望成功吗？”

“也许吧，没有进行尝试之前，一切都只是可能。”

丽丝缓缓垂落眼帘，又再度睁开，让打落在睫毛下的影变得浅淡，变得透明。

“关于失控，关于外因诱导的疯狂，我幸运地得到了参照物，因此顺利得出了四种可供试验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