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老夫方才为何不肯松留下二小姐呢？老瞧着二小姐这些子似乎长进了许多，应当不至于给您添麻烦才是。”

面对自己的心腹桂嬷嬷，孟老夫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闻言就道：“欢丫确实长进了许多，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更不能留下她。”

这话桂嬷嬷就很不能理解了。

她不明白，怎么懂事的孙还不能留下呢？难不成她家老夫好特殊，就喜欢那些闹腾的小辈？

可从前二小姐不懂事的时候，老夫对她似乎也并没有另眼相看吧。

桂嬷嬷心下不解，就蹙了眉问道：“这是为何？莫非老夫您不喜欢二小姐？”

对于沈宜欢，孟老夫心里谈不上喜欢，但也绝对说不上讨厌，因而她闻言就摇了摇，“那倒也不是。”

想了想，她解释道：“与动物不同，在一起久了是要生出感来的，而我这一生不愿与任何产生羁绊，所以我不能留下欢丫。”

“再者说了，我这天生命硬，与我关系紧密的都很难善终，我也不愿拖累了别，就这样彼此相安无事地处着，也没什么不好。”

孟老夫说罢，低又啜了茶，正好掩住了眸底那一闪而逝的落寞。

伺候了孟老夫这么多年，桂嬷嬷哪能猜不到自家主子真正的心思？

她知道，父母的早逝和老侯爷的意外，终究是给她家老夫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

桂嬷嬷很想告诉孟老夫，那些都是意外，是老天爷捉弄，跟老夫她命好不好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然而她张了张，却终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其实这些道理老夫她何尝不清楚呢？可当无力与命运抗衡又满心自责的时候，便只能将一切过错强按在自己身上。

她家老夫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有时候桂嬷嬷其实挺心疼孟老夫的，但她只是个下，再心疼主子也做不了什么，除了在一旁默默叹息。

要是当初老夫没有听见老侯爷那番话就好了，要是当初老夫留下了那未出世的小少爷或者小小姐，也许她就不会过得这么苦了，更不会和老侯爷夫妻反目。

那么如今的老夫，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老夫吧？

想到往事，桂嬷嬷忽然不受控制地问道：“老夫，您后悔过吗？当初没有留下那个孩子。”

孟老夫没想到桂嬷嬷沉默半晌之后会突然提起往事，闻言不由愣了愣。

要说后悔……其实也是有过的吧，在当初老侯爷红着眼睛问她是不是从来没有过他的时候，她就后悔了。

她后来不只一次的想，为什么呢？她为什么都不肯问一问他到底要不要那个孩子，就私自决定了孩子的去留呢？

说到底，还是害怕吧。

她虽然从不奢望能和老侯爷做一对恩夫妻，可在那些年的相处中，在他一次又一次替她解围、在他复一对她好，给予她保护和尊重的子里，她仍是不受控制地动了心。

因为心动了，所以她才害怕，害怕老侯爷说了不要孩子之后，她会失望、会灰心，而为了避免这份不确定带给她的撕心裂肺，她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

打掉孩子，也斩断了自己心里那份不知从何而起的感。

可即便如此，偶尔午夜梦回的时候，她还是会后悔，会难过，会希望时间重来，让她可以重新做一次选择。

但这些终究只是她的奢望，往事已矣，不可回。

孟老夫闭了闭眼睛，压下心那些翻涌的绪，尽可能用一种平静的语气道：“后不后悔又怎么样呢？那些事已经过去了，阿桂。”

是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再讨论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了。

就算老夫她真的后悔了，那个未出世的小主子也回不来了。

思及此，桂嬷嬷忍不住轻轻叹了气，“是啊，都过去了，方才是老着相了。”

桂嬷嬷这么说，孟老夫倒不好再说什么了，她摇了摇，有些怅然地说：“阿桂，这些话咱们以后都莫要再提了，我怕我们提多了，他会不开心。”

这个他指的是谁，孟老夫没明说，但桂嬷嬷却清楚，她是在说那未出世的小主子。

因为当初没有留下小主子，她家老夫心里一直很愧疚，总觉得那个孩子不会原谅她，所以这些年她总是尽可能地不去提起曾经，也从不在前坦言自己的悔恨。

做都做了，再说后悔又有什么用呢？无非是博同罢了，于已经造成的伤害于事无补。

“老知道了。”桂嬷嬷轻声应道。

得了想要的答案，孟老夫就没再说话了。

她抬眸望了眼窗外，外阳光正好，却再也不是她梦里那个间了。

物是非，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