径直迈过门槛，

了屋里。

见状，我也不再拘束，紧随其后。

进了房间，我却有些不知所措。

外面的门窗板壁古旧到有些年久失修，但里却是华贵奢丽。

不过比谷中竹屋稍大的空间里，青砖铺地，雕梁画栋，锦被罗床，檀香纹炉，

圆桌方椅，文房四宝，书台高架，除了燃起袅袅青烟的香料，还弥漫着一令

舒适的氤氲木香。

住惯了简雅竹屋，此时我竟有些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娘亲却是古井无波，自顾自地坐在了方椅上，那惊鸿一现的蜜桃廓霎时稍

显压扁溢胀，犹如面团摔在了砧板上。

「为何不坐？」娘亲素手挽袖，倒了杯茶，掀起面纱，淡然自饮。

「娘亲，我……这包袱放在哪里？」我心中尚有一丝迟疑，最终却是问了个

不相的问题。

「暂且放在床榻上吧。」娘亲放下瓷杯，白皙玉指犹如雪满霜枝，一指床榻。

「是。」诚然，十六年的岁月，我都是在坐忘峰下葳蕤谷中度过，竹屋家具

也是差强意，谈不上做工细或者用料高贵。

但我并非对这铺面而来的奢侈气息毫无所知，娘亲所教我研读的前朝史料中，

浓墨重彩地描写了王朝末年时帝王家如何花天酒地、纸醉金迷——虽然此间驿站

远不及末帝戾王的穷奢极欲，但看似年久失修的屋子里却有如此华丽的内饰，着

实让我心生不安，却不知从何而起。

还没等我多想，已有两个自称是驿员的小伙，征得了娘亲同意之后，躬身在

桌上摆了氤氲香炉，恭敬地将屋内二十四支鎏金红烛点燃，又陆陆续续地端上用

奇怪型制的餐具所盛的、我未曾听闻过的食物。

色香味俱全的满桌宴席，哪怕我再怎么久居乡野，也知其无一不是佳品我终

于明白方才驿丞所说的「晚宴」是何意思。

「小哥等等。」在他们将桌子最后的空处摆上了菜肴之后——山珍海味足足

有数十份之多——我忍不住叫住了准备退出的驿员。

「这位贵，何事唤我？」他相貌年轻，却没什么朝气，转身僵笑，保持着

微躬，没有抬看我或娘亲。

我有些迟疑，却还是问道：「这……满桌都是什么菜肴？」「哦，容小的为

贵介绍。「驿员恭敬更加，一手挽袖，一手引向各个菜式，」此乃东海鱼翅羹，

自千里外的官家海港冰镇运输至此；此乃幼鹿舌，全身上下只取此处菜，来

自云蜃山脉；此乃赤翎血凤，乃官家豢养……「琳琅满目的菜肴果然来不小，

几乎都是我未曾听过的奇珍异兽，仅论稀罕程度不啻于龙肝凤胆。

这不禁让我瞠目结舌：「这些……是我可以享用的吗？」「贵说笑了，进

了『慰劳居』，这便是标准待遇。「言下之意，但凡能够进这间富丽堂皇的屋室，

便可以奇珍异兽大饱福。

我虽不事农桑，但亦从牛婶处得知，举凡村里农户，一三餐都是粗茶淡饭，

每月能吃上些猪都算子过得有滋有味了。

当然，我每进补的食，都是娘亲耗费银钱，托牛婶购来的。

虽然奇怪为何足不出户的娘亲哪来巨资，但我却不敢多问，也有些是对娘亲

无所不能习以为常。

相较之下，这顿晚宴的花销更加难以想象，我不敢置信道：「这……都吃得

如此奢……「」霄儿。「娘亲清冷开，打断了我，对那驿员道，」你自去吧，

劳烦你了。「」贵言重了，分内之事，敬请享用。「他似乎有些摸不着脑，

但还是恭敬退下。

「娘亲——」

我有些埋怨，为何不让我一吐为快。

「飞禽走兽，为我所用；烹之食之，尽是五味。」娘亲淡淡说道，已然摘去

面纱，用玉箸夹起桌上佳肴，似乎自顾自地品尝起来。

「娘亲，你知孩儿并非为此纠结。」见娘亲并未心领神会，我不禁有些气恼。

「霄儿，你厌恶此间奢侈宴席，娘自然知道；但事已至此，多发谴言也无济

于事，当思其根、断其源。「娘亲又尝了几样菜肴之后，将玉箸置于美瓷碗上，

「满桌菜肴，娘已尝过，皆无异常，吃吧。」「这……唉，娘亲所言极是。」诚

如娘亲所言，再多谴责也无济于事，况且娘亲已为我尝试，一片好心不能费。

我暂且放下郁闷纠结，坐在娘亲对面，先行用食。

满桌的菜肴果然是间美味，或即化，或肥而不腻，或质鲜美，或清

香可。

我虽然风卷残云、不遗余力地大饱福，但这些极品的享受与感却让我有

些闷闷不乐，只觉得无福消受、心有不安。

待他们撤下残羹剩饭之后，已是夜静，该当歇息了。

我不禁想起一个尴尬的问题：今晚该怎么歇息？

屋内空间虽然宽敞，但罗床却仅有一张，难道娘亲要和我同塌而睡吗？

我立马否定了这荒唐的念，以娘亲对礼防的看重，必不会放下身段与我同

塌，哪怕非得已。

「娘亲，屋里只有一张床榻，今晚该怎么歇息？」「出门在外，当居安思危。

「娘亲淡淡瞟了我一眼，」娘的功法已登峰造极，便由娘打坐守夜；你尚不

能及此境界，便去塌上睡觉吧。「」是。「我讪讪应声，脸上火辣辣的。

这居安思危之语，娘亲在谷中也对我提过数次，但猝然来到花花世界，已被

我尽数抛诸脑后。

娘亲功法大成，心神、元炁与躯体已至「三花聚顶」之境，打坐练炁与睡眠

休息无异。

但我武学境界远逊于娘亲，一夜无眠势必对躯体有所影响，此际我仍处于锤

炼机体之阶段，倒是不好行此寅食卯粮之事。

「娘亲，那……辛苦了。」本想对娘亲道谢，但却无论如何难以出，只得

说了句不伦不类的客气话。

「嗯。」娘亲倒是颇为意外地侧目，冰山一般的面容泛起一丝欣慰，但很快

又隐于雪颜。

躺在罗床上，我有点浑身不自在，强忍着辗转反侧的冲动，难以眠。

娘亲在牙床上打坐，回首拂袖，便将鎏金红烛一一熄灭。

月光自窗纸透，照见了流光掠影下丰腴仙姿，才令我稍稍安心，渐渐在凝

神状态中睡去。？

第七章 山野荒村

晨光透过泛黄的窗纸，撬开了我的眼睑。

「嗯？」身上一床锦被轻轻覆压，我立刻明白过来，应是娘亲夜后怕我感

染风寒，为我盖上的被子。

其实娘亲自己也说过，习武之不易受寒，此番作为，想必是关心则。

虽有些多此一举，但却让我心中无比温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娘亲久违的

护关切。

「醒了？」灵觉过的娘亲已然睁开清冷的眸子，先行开相问。

「嗯。」「待会儿用过早食，我们继续赶路。」娘亲继续盘坐，闭目养神，

衣袍被坐在身下，纤腰蜜的廓犹如转月相。

「是，娘亲。」我不敢多看，乖乖将床榻整理、包袱收拾，静坐桌前，目不

斜视，以待启程。

不多时，驿员送来早食，竟然是娘亲平素常用的莲子羹。

娘亲看出了我的疑惑，自牙床而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