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的侍卫微微颔首，驱车离开。

韩来拉着宋端一路到了书房，刚一进去，身形一软便向前倒去，宋端低呼着将他拦在怀里，皱眉道：“公子？”

韩来目光有些迷离，片刻才恢复神，说道：“宋端。”

那忙点：“下臣在。”

韩来痛楚的摇摇。

宋端迟疑两秒，懂了他的心思，又道：“我在。”

韩来微微撑起身，反将她抱在怀中，身上有血的腥涩味道冲进宋端的鼻腔，而她听那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会一直在吗？”

宋端不曾思考：“会，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韩来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脸上并没有露出欣慰的表，由宋端扶着艰难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到桌案前坐下，摊开空折。

宋端见状，伸手按在那折子上，阻止了韩来的落笔。

“公子这两已经连上九道折子了。”

她道：“圣若有意，一道折子足矣。”

韩来心里明白，但他执意要这么做，将宋端的手拿开，他的状态实在是有些不好，拿起毛笔后手竟然不自觉的颤抖。

“张炳文弹劾的折子圣肯看，也必定过目了我的奏折。”韩来道，“即便圣不作为，可是我的一言一句他尽数知，这就够了，他迟迟不肯上朝或是面见我等，不肯发作，无非是在为匡王考虑，而软禁我，恰恰说明他也痛恨元白的死，我就要是他这样，奏折越泣血，他便更痛苦。”

宋端微张了张嘴，似乎明白了韩来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来接下来的话，也印证了他的想法。

“元白已经过身，棋盘上已经是死局，我不能翻盘，只能输的少一些，否则圣一旦立匡王为太子，对于咱们来说，杀身之祸也不远了，圣对元白的死多不舍一分，咱们便更安全一些。”

宋端闻言，心中疲惫。

韩来这，如此悲痛的时候，也不忘了给其余党羽铺垫后路。

看着他在奏折上奋笔疾书，宋端没在言语。

又是三本折子写下去，韩来大汗淋漓，满脸惨白，停下了手，将毛笔摔在旁边，溅的桌案上满是黑渍。

“那尊青玉观音。”

韩来微微闭眼，将仰靠过去：“有问题。”再睁开，“可是元白死的那晚，等咱们赶去祈福堂的时候，那尊有损的观音像已经不见了。”

“三殿下的尸身并没有皮外伤。”

宋端也思忖道：“可是圣已经派将殿下的尸首带回宫里，就算是要验尸……咱们也无从下手啊。”

“圣已经知道元白的死因了。”

韩来说道。

是了。

宋端明白。

“他是要保匡王。”她道。

“这才是最无力之处啊。”

韩来扶额，那双眸子遮挡在纤长的手指下，是如此的聚会神，他的心里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自己是川王党最后，也是最大的拥趸，只要圣没有对自己下手，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即便余地再小，也是生机。

“端午。”

韩来冷静道。

宋端轻应。

那抬起来，语气那样的严肃和决绝：“若真有一，这靖安城再也看不到，我希望你能和青凤……”

“公子累了。”

宋端果断说。

韩来略微怔住，失意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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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

宝儿瞧着吴玹坐在绣绷前出神，整整两了，吴玹水米不进，整个都消瘦了一大圈，不忍心她如此，上前劝道：“您好歹吃东西。”

吴玹充耳不闻。

宝儿哽咽的跪在她面前，举着手里的粥碗：“夫，就当宝儿求您了。”

相儿在一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也扑通的跪了下来。

“夫。”他撑着膝盖，往前探了探身子，“殿下已经去了，这偌大的王府还需要有主持，您要是也倒下了，们可就真的没了天了。”

“是啊。”

宝儿在旁说着，看了看吴玹，哭道：“夫，您好歹说句话应一应，您别吓唬我们啊。”

吴玹的泪仿佛流了般。

她盯着绣绷上，还未来得及给川王的那件白色衣裳，她曾经无数次幻想着川王穿上他的模样，伸手摸了摸，料子还是极好的。

看着她这样呆滞，相儿忽然想起来什么，急匆匆的跑了出去，不多时又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个箱子，说道：“夫，这个您瞧。”

吴玹瞥眼。

宝儿也疑惑的转过来。

相儿打开箱子，从里面掏出一个卷轴，缓缓的打开来，赫然是川王花费不少时间和力，为她描绘的那张丹青。

吴玹一怔，像是注生气的偶，总算是有了些反应。

她接过那卷轴，瞧着上面画着的，眉梢眼角，都如同照镜子般，还穿着那件蓝色的裙袍，微笑着，是早春的游园景色。

看着吴玹的表，相儿也哭腔甚浓：“这是殿下给您画的。”又从箱子里面拿出那个镯子，“这是殿下路过方庄买的，想和这画一起送给您来着。”

吴玹一把夺过，在掌心仔细的端详着，蓦地，一颗豆大的泪水砸落在画上，她慌的伸手抹去，将那画抱在怀里，嘴唇微颤。

“殿下说……”

相儿抽噎道：“想要亲手送给夫的。”

吴玹方才看到卷轴上的题字。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不由得，也喃喃的将这句词念了出来。

相儿回想起，川王在书案前一边画着，一边咕哝着这句词的样子，他偶尔会愁容满面，说起这词中所提及的大雁。

只影向谁去。

——相儿，你说要是以后我先死了，吴玹会不会很孤单。

川王还会这么问，他其实没有比吴玹老很多，但陷到中，便是川王这样的身份地位，也偶尔会胡思想。

相儿那时候只是连连呸了两声，不叫他说这晦气的话。

可是如今他忽然懂得。

形单影只。

“你们知道，这首词中，最令津津乐道的那句是什么吗？”

吴玹问道。

宝儿不解，可是夜受相儿熏陶的相儿却懂了，脸色微白。

——问世间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忽然，吴玹拿起绣绷上剪刀！

相儿大惊失色，一把攥住吴玹的手腕，宝儿也吓坏了，膝行两步抱住吴玹的双腿，哭喊道：“夫！夫您要做什么！可千万不要想不开啊！”

相儿也道：“夫！殿下九泉之下必定希望夫一切安好！”

谁知吴玹道：“我不会自尽。”

相儿眨了眨眼。

吴玹叫他两松开手，拿起那个小巧的剪刀，将那件衣裳上所有的绣花一点点的往下拆，低谨慎道：“圣还不肯上朝吗？”

相儿颔首：“是，不但不上朝，韩郎君如此恳请，也不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