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来讲。“我跟你说实话……这个什么江淮大会的法子是李清臣负气离开后，我怕他带兵回来惹事，为了控制局面临时想的注意，不是什么谋远虑，咱们原本的方略一直没变……当然，现在看李清臣也只是负气，并没有误事的意思。”

“李十二郎不至于的，但三哥防备一下也未尝不可。”秦宝点了下。“只是三哥出手，哪怕只是临时出手，也着实不凡，一下子就借着樊仕勇夜访的事把旧局面给了，还把新局面给立起来了。”

“也不用过于夸奖。”张行有一说一。“刚才话还没完呢，倒是杜阵，我愿意在芒砀山跟他打折扣，确实是一开始便认定了他这个……这年，甭管是偷羊贼还是皇亲贵胄，愿意跟手下同甘共苦，愿意到最前面做最细致最繁琐事的太少了，我当了白绶之后都渐渐不行了，所以格外看重他，这点跟你是截然不同的。”

秦宝再度点了下，却没有吭声。

“至于说你在芒砀山前后的心态，我也不是没察觉，咱们那天在这个镇子北面的野地里就争论过嘛。”张行继续幽幽一叹。“你总是觉得官才是正道，匪便是邪道……而我却觉得，这世道，便是做了盗匪，也不能不把他们当……哪怕到了现在，我也还是这道理，见了盗匪作恶作我会杀，但心里却要晓得他们是个。”

秦宝也沉默了一下，没有接后面的话，只是顺着前半句来点：“这是自然，以三哥的聪明，必然早就察觉。”

“那你知道我时候为什么一直没跟你再细说吗？”张行追问道。“过年的时候是个好时机吧？也没有吭声？”

秦宝立即摇。

“原因很简单。”张行认真来讲。“不要说芒砀山了，其实组里的，从江东开始，就对我有了畏惧之心，李清臣如今的烦躁、钱唐的客气、胡大哥的退让，大约如此……而这个时候，愿意劝我的，有不同想法愿意跟心来我说的，恰恰是你和巡检，这两个于我而言唯二的生死之，这不是什么意外，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

秦宝猛地感觉胸中有什么东西翻涌起来，然后本能张开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行按着手中书册，扭看着阁楼外的春雨继续言道：

“然后具体这件事是这样的，我当然害怕有一天在什么地方，你会骑马执枪跑出去几十步远，然后再回跟我说：‘张三哥，我视你为兄，但咱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别过’。然后手持长枪下马给我行礼，便转身分道扬镳……”

“不会的。”秦宝本能嘴回复。

“我也相信不会的。”张行平静回以对。“但反过来说，如果千方百计让你顺着我，一定要明白我的意思，听从我的意思，我走一步你便要跟一步，不许有对立想法，那又算什么呢？你还是秦二郎吗？秦二郎本该有自己的决断和路数，真要言听计从，我不如南市买几个东夷来……二郎，我跟你说句话，他可能已经说过，但我今还是要说一遍的，你秦宝是块璞玉，是个大将之材，将来一定会有大成就的，而有大成就的，要有自己的主见、志气和理想。”

跟之前欲说无言不同，这一次秦宝努力想来应声，却居然不能发声。

“白巡检也是如此，而且咱们三个都该相互如此。”张行继续看着对方来讲。“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咱们两个，或者咱们三个，都是在走对的路，都在做对的事，那我们殊途同归，迟早会走到一起的，便是有一时走错了，只要其他还在对的路上，那对的把路走通了，错的也会警醒过来的……这就是我为什么会跟你辩论，却没有跟你在事后再拿结果让你服从我的缘故……我当然想让你跟我一个想法，但我会在前面把路走通了，让你切实知道是我对你错，而不是靠言语，靠拉你从我。反过来是，你觉得你对我错，也该走出路让我看！”

秦宝终于调节好了绪，然后赶紧重重颔首：“三哥这番话最有道理，大丈夫相，本该如此，咱们三个都如此。”

“巡检可不是大丈夫。”张行嗤笑吐槽道。

“巡检胜似大丈夫。”秦宝更正以对。

“你这么拍马，她也听不到。”张行依旧戏谑。“这话不妨存着……到时候换我去说。”

秦宝终于也笑，却又在犹疑片刻后认真来问：“三哥，就不能所有，都如我们三这样吗？就是大家虽然有分歧，出身什么也不一样，但都知道对方是可靠的，也知道对方是在努力做对的事，走对的路，或者找对的路……”

“不是不行，但很难。”张行认真以对。“而且那就是结党了，而且也不能再用同列、同僚来称呼了，而是同志了……如此党众同志，三五十可延续下去，五七百可经营一方，八千一万便可定天下……而且，到时候也不能用同列来做与之间的注脚了。”

“怪不得会难。”秦宝有些遗憾。“不说别的，朝廷也不会许这种党众存在的，真火教背后有赤帝娘娘，也只是那个模样……而且说实话，真火教现在那个样子，也没法匡扶天下吧？是里面的真同志太少了吗？”

“可不是嘛，心驳杂，不到事跟前，谁也不知道是真同志还是假同志，便是真同志也不是不能一朝反复成敌寇。”张行忽然有些意兴阑珊。“现在说这个没什么意思……咱们接着讲江淮大会的事……六家大的……我们能把住几家？”

“只能把住两家，都是外地来争的，自知不能统合长鲸帮旧众，又跟朝廷有些说法的，至于长鲸帮自己裂出来的这三家，怕是都存了势在必得的心思。”秦宝认真作答。“要不要为引两个小帮派进来，控制局面……这里面其实颇有几家晓得利害，主动跟我们接触的。”

“不能这样。”张行摇以对。“这样不能服众，咱们走了之后，杜老大也未必能控制住局面……做事，总得有点光明正大的东西出来，否则迟早会遇到更毒的对手，乃至于一些意外，便能把事给崩解了。”

此言既出，顶忽然有了一点雨水外的小响动，二齐齐向上看去，然后立即对视一眼。

张行摇了摇，那意思很明显，事到如今，最关键的支持杜阵的讯息恐怕已经露，多做遮掩没什么意思，不如佯作不知，继续谈事。

秦宝会意，只是佯作不知，继续来言：“三哥说的对！但怎么局呢？”

“很简单。”张行稍作思索，认真以对。“最好的方法是推左氏兄弟现在的脸李子达报名！李子达报名，长鲸帮裂出来的三个帮派必然失措，而且会相互疑惧，不再可能达成同盟……咱们也能从容拉拢一两个出来，稳稳的把杜老大架上去。”

秦宝点，却欲言又止。

张行会意，只是坦然来笑：“二郎是想说，左老二才是关键对吗？而且，李十二郎把甲士带回来了，大会就差几天就要开了，咱们也按照跟左老大最后的公开约定没有让白巡检顺河而下……可左老二呢？”

“是啊。”秦宝也感慨不止。“子午剑左才将呢？来了，还是没来？没来，一切好说，等他到了，咱们也尘埃落定了，可若是来了，堂堂成丹高手，却藏露尾的，哪里有半点高手风范？连流云鹤都不如。”

“什么叫连流云鹤都不如？”张行立即不高兴了。“那是我八拜之，真正的至亲兄弟。”

秦宝也只能失笑。

而张行犹豫了一下，直接掏出腰中罗盘，借着对方笑声和雨声速速低声念咒：“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