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四，金牛寨巡检所的弓手牛巨一大早就爬了起来，带着乡勇们，将衙门里里外外，收拾得纤尘不染。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

新任巡检傅弘年一个月之前就已经到任了，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跟在新任巡检一起调来的，还有两位姓王的弓手。按道理，金牛寨这一亩三分地，无论如何也不到他牛巨向乡勇们发号施令。

然而，巡检傅弘非但不怪他僭越，反而亲自挽起袖子，一边装模作样地帮忙，一边小心翼翼地向他请示，“牛兄，要不要把前面的空场，也派用铺上一层黄土，然后用碾子压平了。等韩判官来了，也知道咱们没忘记他留下的勤政民传统？！”

“不用！”牛巨站直了身体，举目四顾，随即，大咧咧地摆手，“韩巡检当年，最不喜欢做的，就是表面功夫。况且韩巡检今天早晨才到县城，要过这边来，至少也得是后天，大后天的事了。而明天就有大集，新土被踩马踏，看起来更脏。还不如原来被踩实了的硬地平整！”

新任巡检傅弘甚会做，立刻用力点，“好，牛兄说不用就不用。麻烦牛兄让弟兄们再多费点心思，把空场打扫得净一些。今晚，我掏钱买猪，给大伙加餐！”

“巡检放心，都包在属下身上！”牛巨笑了笑，将自家胸脯拍得啪啪作响。“您老是时间宝贵，别花费在此等小事上，院里院外的杂活，也都给在下就好。”

“有劳牛兄了！”傅弘听闻，便不再客气，堆起笑脸轻轻拱手。

牛巨侧开身子，毕恭毕敬地还礼，“折杀了，折杀了，小的难敢跟巡检以兄弟相称。您老放心，小的包管把所有事，弄得妥妥帖帖！”

话虽然说得谦恭，待傅弘刚刚返回二堂，他就将腰挺得笔直。微微翘着下，开始向其他乡勇们吆五喝六。看模样，活脱一只巡视领地的公。

“德行！”有乡勇偷偷撇嘴，然而，却不敢骂得大声。

弓手牛巨，乃是永兴军路提点刑狱司判官韩青的心腹将，此乃小半个定安县都尽皆知的“事实”。

虽然牛巨因为家室所累，没有像王武、张帆两个那样，接受韩判官的邀请，前往提刑司帮忙。可从王武和张帆两上次回来，跟牛巨称兄道弟的模样上看，很显然，牛老大在韩判官眼里的分量，并没有因为他拒绝了对方的邀请，而变轻丝毫。

至于当初，牛巨和王武两个一道，奉县令张威之命，暗中监视韩判官的过往。所有都选择了忽略不计。

当初都是没办法的事，一个小小的弓手，哪里敢抗拒县太老爷的命令？

更何况，牛巨和王武，当初肯定对县太老爷的命令，选择了应付了事。否则，韩判官也不会念着他们俩，升官之后，立刻写信前来相邀。

所以，眼下的牛巨，虽然身份还是弓手。在金牛寨这一亩三分地上，说出来的话，分量并不比新任巡检傅弘轻多少。

甚至，在大多数况下，傅弘遇到事，还会先征求他的意见。

而牛巨，虽然喜欢摆谱，做和做事，却还算懂得分寸。

从不因为新来的巡检对自己客气，就真的以为自己可以跟对方平起平坐。几次给新来的巡检出谋划策，也以公平为主，兼顾稳妥，算是很好地保留了韩判官的遗风。

“赵松，刘二子，你们俩，去找家买活猪。傅巡检说了，大伙今天辛苦，他自掏腰包，请大家吃。”虽然没有听见乡勇们在偷偷骂自己，牛巨却意识到了，有会心生不满，及时地将傅弘的承诺，高声宣布了出去。

“巡检英明！”

“多谢巡检！”

“牛哥放心，我们一定挑膘厚的买！”

欢呼声，立刻响彻整个金牛寨。弓手、乡勇和帮闲们，听说有大块加餐，顿时忘记了劳累和不满。

“请山下的周屠户杀猪之时，把肠子洗得净一些，用灌了，盐调料使足。咱们今晚架在铁锅里熏上，说不定还能赶上后天判官回来吃。他当初，可是就好这一儿！”不待欢呼声落下，牛巨再度高声补充。

“好嘞——”

“牛哥放心，判官净，咱们都知道！”

赵松，刘二子两个，迫不及待地答应。随即，摇晃脑，快步而去。

“猪和杀猪的钱，给足。别败坏了判官的名声！”牛二快速追了两步，不放心地叮嘱。

身边这帮弟兄都是啥德行，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包括他自己，原先也是吃卡拿要，雁过拔毛。

此乃做官差的福利，全国各地都如此。否则，谁还会打脑袋，抢着做弓手和乡勇？

也就是韩巡检在的那段时间，金牛寨的弓手和乡勇们，不用勒索百姓，便能赚得腰包鼓鼓囊囊。

可天底下只有一个韩巡检，随着他离开金牛寨的时间越来越久，很多“传统手艺”，都被弟兄们慢慢捡了回来。

想到这儿，牛巨就又开始怀念跟在韩青身后的那些子了。

这辈子，也就是那几个月，他活得净净，扬眉吐气，站着就能把钱赚了。

如果不是以前跟红莲教牵扯过，他真的想如同王武和张帆两个那样，接到邀请之后，立刻赶赴韩判官身边，誓死追随。

然而，理智却告诉他，自己不去，才是最好的。

甭看红莲教眼下被韩巡检打得溃不成军，顾不上再管自己这种小角色。可只要教里的那些大物缓过一气来，肯定还会想方设法反咬。

届时，如果自己在韩判官身边的话，少不得又要被他们威利诱，替他们做事。

还不如现在，远远地看着韩判官风光，自己偶尔狐假虎威一番。虽然得不到太多好处，至少，将来不会被红莲教利用，也不会昧了良心去坑害韩判官。

“牛哥，牛哥，判官过几天，真的会来金牛寨么？”正于心中感慨万千之时，弓手刘鸿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带着明显的期待。

“那是肯定的啊！”牛巨迅速忘掉心事，满脸自豪地回应，“当初他就是在这里，被张县令给走的。如今他高官得坐，当然要回来一趟，才算是从哪跌倒，又从哪爬了起来，并且走得更稳！”

“嗯，牛哥说得对，就这么个道理！”刘鸿心中，没牛巨那么多想法，笑着点。随即，却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牛哥，你说判官身边还缺不？当初他在寨里，坐骑都是我替他照顾。也不知道，现在的马夫，合不合他的心。”

“等判官来了，你毛遂自荐啊！光在这里瞎想，有个用？”牛巨立刻明白的刘鸿的真实想法，笑着替对方出主意。

“判官当初那封信，就点了牛哥，张帆和王武你们三个的名字。没提我！”刘鸿目光，立刻黯淡了下去，叹了气，不甘心地解释。

“判官是不好意思，一下子把金牛寨的五个弓手全拉走！”牛巨想都不想，就替韩青解释，“并非看不上你。后天见了判官，你尽管放心大胆去问。判官这个，最念旧。肯定不得你去跟他做事。”

”哎，哎！“刘鸿立刻有了信心，高兴地连连点。

王武和张帆过年回来之时的风光，他都看在了眼里。若说不羡慕，肯定是自己骗自己。所以，今天听闻韩青有可能回来看看，心思立刻开始活跃。

”牛哥，你咋不去追随判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