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招孙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想了一会儿才道：

“本官和诰命夫一起去的，旁不知道，就在左安门外，一个盲眼老翁，姓柯，幌子上写的是柯半仙。”

“柯半仙？”

孙传庭和沈炼互看一眼，两大笑：

“护国公，你有所不知，这瞎子给袁知府、宋应星都算过，他说袁知府五年平辽，还说袁知府三年之内会有血光之灾，被皇帝凌迟处死，都被百姓割了吃。”

护国公听孙传庭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致，此前他根本不知道这事。

看来这位老瞎子算命也是很准的，只是生错了位面，如果在另外一个世界，可就真是神算子了。

沈炼在旁补充道：

“那还是四年前，也就是万历四十七年给袁大算得，当时袁大刚刚考完会试，准备返乡，被几千想要宫的阉挡住了去路，所以才找柯瞎子给他算命。柯瞎子只是个菜老农，几个儿子死在辽东了，就出来胡算卦，他还给宋应星算过，说宋知州大富大贵，位极臣，只因为宋应星给了五枚铜钱······”

裴大虎听了怒道：

“这老东西胆儿真肥，嘴也歹毒，竟敢骗到护国公身上了。明便把他拿下。”

刘招孙大笑，宋应星马上就要去西伯利亚挖土豆了，怎么看也不像是位极臣。

杨镐朝裴大虎使了个眼色，裴大虎连忙道：

“护国公不必多虑，吴太医与宋医官都说了，这次他们开得的《黄帝内经》里的古方子，药到病除，只要两个疗程，旧疾便好了。”

~~~~~~

众你一言我一语说个没完。

刘招孙对部下出现分歧早有心理准备，只要站在各立场上考虑问题就能想明白。

只要一切顺利，张嫣为护国公延续香火，将来康应乾必是新朝权贵，至少是勋贵一类的物。

而这次西征陕西，若有个三长两短或其他变故，康应乾这些年的隐忍付出便白白给别做了嫁衣。

而杨镐则是立足长远，他曾在陕西做过推官，知道当地形，陕西决不可放任不管，否则一旦流贼流窜中原，婿便是真的称帝，也将面临遍地烽火的窘境。

而且，从私心来说，他和武之望匪浅，关键时候，还是想保一保这位老友，按照康应乾派锦衣卫抓的方法，武之望是绝对活不了的。

刘招孙抬望向邓长雄，军队代表一直没有发言，是时候听听他们的意见了。

“老邓，现在有多少兵可以出动？”

邓长雄早想到这个问题，连忙从怀中取出个小册子，对着册子道：

“回护国公，除近卫第一军，其他各部主力都在各方驻守，防御或镇压潜在敌，京城还能调动的，便是第九军和第十军，不过这两支新军刚刚练成，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而且还要留着他们协助镇守京师，水师还在恢复，骑兵营刚从蒙古回来，兵力倒是不少······”

护国公大手一挥，打断部下：

“不要磨磨叽叽，直接说，有多少？”

邓长雄放下小册，大声回道：

“可调动老兵一千，新兵四千，骑兵一千，炮兵五百，火炮不计，辅兵数不足，只有一千。”

刘招孙满意点点。

“八千开原军打十万流贼兵，够了。”

康应乾见刘招孙又要亲征，再也忍受不住，立即大声反驳道：

“八千战兵，大半新兵，粮不济，友军落井下石，这样铺到陕西十几个州县，去打十万流寇，其中还有上万延绥边军，开原战兵砸进去连水花都溅不起，刘招孙，你若再一意孤行，休怪老夫·····”

众呆呆望着康应乾，各被他嚣张的气焰惊住，从来没敢这样和刘招孙说话，大家都开始为康应乾捏了把汗。

连康应乾也觉得自己失言，手足无措站在原地。

杨镐转身对孙传庭耳语几句，孙传庭立即开给康应乾补上一刀。

“康监军，护国公若是出征，你当要如何？京城那些谣言，想必也是你让传播出去的？张夫还未剩下小主公，你便这般着急要当托孤重臣了？”

康应乾大声叫道：

“休要血！你们才是臣，陕西虎狼之地，非要着护国公涉险，孙传庭！你莫不是嫌在京师为官格局太小，想回山西做个藩王！”

咣当一声，雁翎刀出鞘，手起刀落，茶杯被削去大半，露出红褐色的普洱。

四周鸦雀无声。

“吴霄。”

刘招孙抬望向角落侍立，一直沉默不语的卫兵吴霄。

这种级别的会议，吴霄林宇这样的卫兵当然是不需要开的。

“你的家为何一直不来京师？”

众循声望去，却见吴霄缓缓抬，双眼已是微红。

“回，回护国公。”

身材高大的吴霄此刻语声嚅嗫，刚刚开，眼泪就流出来了。

众这才想起，他是陕西三原。

“家父去年托来信，说，说我邪不分，与贼为伍，不认我这个忤逆子，断绝关系，已销了吴家族谱。”

开原这两年渐渐崛起后，护国公麾下一众心腹，凡是关内有家眷者，家都被接到了辽东。

只是吴霄还是茕茕独立，刘招孙私下问过他几次，都被搪塞过去。

没想到竟是这样。

想来吴家家风严整，见开原军关靖难，便认定为叛逆，所谓臣贼子得而诛之。

护国公喟然长叹，刚要开说些什么，却见吴霄忽然跪下，砰砰磕，地面很快沾满血迹。

“求护国公出兵，拯救秦，救我父母兄长！”

刚才水火不容的两边忽然都不再说话，呆呆望着眼前这个被从族谱中除去的卫兵，这个曾经的三原游侠。

刘招孙上前扶起吴霄，用袖子拭去他额血迹，回对杨镐和康应乾道：

“皆有赤子之心，吴霄，纯孝也。其父母，施及秦民。《诗》曰：‘孝子不匮，永锡尔类。’其是之谓乎？我开原军能百战不殆，乃是因为心所向，拯救秦民，责无旁贷，若有异心，便不是本官的，不是本官的，便是本官的敌！”

乔一琦见刘招孙这般，不顾生死，厉声劝道：

“护国公，今时不同往，往年在萨尔浒浑河，开原势单力薄，动辄釜沉舟，与建豪赌，是被无奈。而今护国公已是大明国柱，百万马仰仗鼻息，陕西民并非肘腋之患，一年半载不会威胁京畿，护国公劳师远征，若旧病复发，再有赫图阿拉之事，那时辽东京师血流成河，又当如何？”

护国公抓起雁翎刀。

吴霄裴大虎连忙上前阻止，杨镐挡在乔一琦身前。

刘招孙收刀鞘。

这位一直追随自己的乔公子，两鬓又多了些白发。

“乔监军，你放心，这次不必扫陕西全境，那样的话，十万马也不够，只要设法与流贼决战，择机灭掉几大匪即可，本官不止要扫平流寇，还要以此为契机，在陕西推行新政。”

“传本官将令。”

众齐齐站起，等待护国公发布命令。

“三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