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蝗灾，程金水就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场蝗灾，当年的事他一直不愿意回忆。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当年那场蝗灾对程金水来说除了黑色再也没有其他色彩，不，还是有的，还有血色，他的兄长还有妹妹都因为蝗灾死了。

亲在眼前活生生死去，是程金水这辈子都不愿意回忆的痛苦，伤一直存在，就在心底处，结着疤，稍微碰一下，立即就会鲜血直流。

程二郎不知程金水曾经遭遇过的，不过见程金水脸色难看，布满细纹的眼里充满了痛苦，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继续问。

程金水却在程二郎开前先回过神，拄着拐杖的手紧了紧，老树皮似的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起，浑浊的眼里有晶莹的泪光闪过，“我那时候还年轻，但我记得很清楚，那年的蝗灾有多可怕。

一群蝗虫铺天盖地地飞来，把地里的粮食吃了个光，一点也不剩，然后又飞去其他地方，吃别的地的粮食。

一场蝗灾，死了好多好多。我能活下来，也是运气好。”

程二郎见程金水的面色越发悲痛，接下来的话有些问不出了。

“我记得那年发生蝗灾前，地里的蝗虫就多了不少。那时候大家还没把那些蝗虫当回事，这个时候总是会有蝗虫的，只是数量多了一点，但大家也都没放在心上。”

程二郎眼神一凝，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沉声道，“今年的蝗虫也比以往要多。”

“就是今年的蝗虫比以往多，也不能说明一定会有蝗灾发生啊。”程金水的一个孙儿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程金水横了眼孙儿，“知不知道当年发生蝗灾的时候，为什么有那么多死了？

当年也有不少老看出蝗虫的数量多得有些不正常，说可能会有蝗灾发生。可没多少相信。

再说提早收粮食就会损失不少，因此没愿意。后来——”

后来的事不用程金水说了，其他也都能猜到。

后来还能怎么样？不就是地里的粮食没提前收了，蝗虫一来，就被蝗虫吃光了。

“如今的天气也不正常，越来越热，我担心接下来怕是都不会下雨。”

程金水的身子猛地一颤，如果接下来一直不下雨，那就有旱灾了，地里的粮食一定会减产不少，如果再遇上蝗灾，那么更是毁灭的灾难。

甚至今年的灾难可能会比当年他所经历过的更残酷，因为当年还仅仅只是蝗灾，而没有旱灾。

一旦发生旱灾，有可能喝水都难了。

“万一——万一没有旱灾，也没蝗灾呢？”有白着脸喃喃说道。

程金水举起拐杖重重敲在地上，“要是都存着你这样的心，到时候死的就多了！”

“二郎，别管其他，咱们村所有都要提前收了粮食。包括族田也提前收了。”

云悦有些诧异，没想到程金水那么快就能做出决定。

一般瞻前顾后，总会想着万一没发生旱灾蝗灾呢？提前收了粮食到时候就亏大了。

这才是大多数的想法。

云悦不知道的是程金水经历过蝗灾，他的亲也在蝗灾中去世，他知道一场蝗灾会给带来多大的灾难，那点粮食远远比不上命重要。

“就只有咱们村吗？”程二郎轻声说道。

程金水的瞳孔骤然一缩，握着拐杖的手也悄然一紧，“二郎你想做什么？”

“三叔公，如果接下来真的有旱灾蝗灾发生，其他百姓没有提前将粮食收上来，他们该怎么办？”

云悦也猛地看向程二郎，她听懂了程二郎话里的意思，心也跟着一起提到了嗓子眼，最终却没说什么。

“二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这件事，如果接下来真的有旱灾蝗灾发生那倒还好。

万一没有，那些因为你的话而提前收了粮食的，他们会恨死你的！你的名声也全都毁了！”

程金水急了，甚至比在听到接下来可能会有旱灾蝗灾发生时都急。

如果只是提前让大樟村的村民收粮，程金水大可以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让程二郎牵扯在内。

要是没旱灾蝗灾发生，他个老子害的村民损失了不少粮食，他们要骂就骂吧，反正他都那么大年纪了，也不在乎别骂不骂。

可程二郎还那么年轻，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不能不顾及名声前途啊！

程金水几乎是把程二郎当成程氏一族最有出息的，他是一心一意为程二郎着想考虑。

程二郎知道程金水在顾忌什么，眼里流露出挣扎为难，一面是前途，一面是良心，他一时间也难下定决心。

程金水看出程二郎的为难，叹了气，“这事我看你一时间也难做出决定，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

“三叔公，我和娘子就先离开了。”

在程二郎要跨出门槛时，程金水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二郎啊，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个老子都支持你。”

如果程二郎选择前程，程金水自然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可如果程二郎选择的是良心，程金水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为程二郎感到骄傲，这是他们程氏一族的好儿郎。

程二郎回到家就跟苗氏和程高中说了在程金水家发生的事。

程高中和苗氏也一起沉默了，他们这会儿的心跟程金水差不多，无论程二郎做什么选择，他们都会同意。

程二郎对有这么一群通达理，能理解他的长辈而高兴感动，可同时心里也越发难以下决定了。

晚上，程二郎就坐在祥儿的摇篮车边，看着祥儿天真无暇的笑容，心里却沉甸甸的。

云悦默默陪在程二郎身边，什么也没有说，两的身影倒映在窗户纸上，几乎重合在一起。

不知过去多久，程二郎才沙哑着嗓音开，“娘子，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吗？”

“会。”云悦没有片刻迟疑的声音响起，“相公，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站在你一边的。”

“几十年前的一场蝗灾死了好多，有男，有，也有老，还有许许多多的孩子。

那些孩子里有跟祥儿一样小，一样可的。他们还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却因为一场蝗灾而没了命，他们再也没有机会长大。”

云悦听懂了程二郎话里的意思，也明白了他的决定，“相公我就知道你不会什么都不做。因为你是个有良心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