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里没有穿，也不用天天晚上缝补了，晴天一身大汗，雨天一身泥浆，在溪水里一冲就净净，简直太畅快了。”

我仔细听着，脑子里想像出出菲奥克拉描述的一幕幕景——一家面对极端的匮乏，面对生活的压迫，抛弃了一切顾忌，甚至连最基本的羞耻都抛诸脑后，不耻于如同野兽一般赤地过活。但如此而来，任何形式的穷困与卑微，任何形式的外物得失，再也无力动摇他们的内心了。无论是天然的羞耻还是社会外加的自卑都随着在露的皮肤上 自由奔流的汗水冲刷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纯粹身体的绝对自信，对于神圣耕耘的绝对投，对于家绝对的疼与光怀，一具具无遮无盖的躯体在山野间，最大限度地享受阳光、空气、溪水的滋养，骄傲地耕耘赤足下的肥沃土地，无论是体还是内心，一定会迅速强壮坚实起来，焕发勃勃生机，那不仅仅是一只质朴的美好，简直称得上是一种……高贵……

“主升天节过了，八俄亩土豆地都播撒下去，不久就发出了苗，山坡上淌出的溪水也引进了田里，农事闲多了。”菲奥克拉继续述说过去的 往事，“天气也热起来了，我们一家总算有空躺在棚子里歇歇了，这时候老格里沙来了兴致——您知道，我没有衣服穿，身上无遮无盖的，他很 容易动那种心思——也不管是大白天，一双儿就在眼前，就紧紧楼我，按住我做……那种您知道的事——话说回来，之前整活，可怜的格里沙已经有好些子没尝到鲜啦。少爷您肯定觉得我们老两子好不知羞——小瓦季姆和娜斯佳就在一旁看着呐，可我当时被摆弄得快活死了，心里想着：我这成天光着晃，已经没什么脸皮啦，只要舒服快活就好，再说小孩子懂什么呢？于是我们两子也就不管不顾了，痛痛快快地弄了好几天，把以前欠下的饥荒都补回了。瓦季姆和娜斯佳就在一边咯咯笑，有时候还帮忙推格里沙的呢！”

谈到这里的时候，菲奥克拉笑得不行，两颊浮上少般的羞赧。我虽然脸红得发烫，也觉得怪有意思的。

“可惜舒服子没过几天，粮食袋快见底了，格里沙就到村镇上去帮工，挣点粮食，也顺便帮我买布做一套新衣服。留我 一个带两个孩子，看着我们的土豆田。我们每天两次下地给土豆秧苗浇水，加固夜里被野猪拱坏的篱笆——当然只能是是浑身光做这些事的。以前有格里沙在，觉得没啥，现在只剩下孩子，就还有些害怕了，活的时候把身子弓得低低的，听到一点风吹动就赶紧蹲进丛躲着，完活赶紧回家，孩子们求我要在外面玩，我也不敢再带他们出去。后来发现这荒丘一带确实烟稀少，就放开胆子，完活没事儿，我们娘儿三个时常远离住处采集一点浆果，下套逮个野兔什么的。慢慢倒了盛夏的子，天气炎热难耐，窝棚里又闷又湿呆不住，我们脆整天光着满山逛，困了就四仰八叉地躺在树荫下的软地睡觉。一天小娜斯佳嚷着想吃葡萄，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哪儿来的胆量，看到彼得洛维奇家的 园子就在不远的另一座丘陵上，拎着两只野兔就去了。”

“天哪，亲的菲奥克拉，您就……”

“——光溜溜地走过去了，是的，现在想来真是露丑呢，”菲奥克拉忍着笑说，“不过当时已经光着身子生活了差不多一个月，习以为常，满不在乎了。彼得洛维奇的 园子虽然也在村子边上，村道上没多少行，但我还没走出半俄里，不巧就撞见了——远远看见两个穿白衬衣的男迎面走过来。”

“那您是赶紧躲起来了吧？”

“第一个念确实是这样的，当时我真想趁他们没发现我，赶紧钻到道边的蒿丛里——然而就在这个当儿，先前听到的圣的声音又从天上遥遥传到我的耳边——''菲奥克拉，纯洁的孩子，别害怕，就这样向前走。''我虽然还是怕，但还是听从了她，壮着胆子，强忍捂住羞处，蜷身逃走的冲动，大摇大摆，迎着那两个就走过去，已经能看清那两个大概是一对父子，父亲是四十岁左右，留着络腮胡子，儿子大概十六七。要不是被太阳晒得黝黑，我那时的脸大概已经羞得通红了，我硬着皮，眼睛盯着他们。我们大概相距两三俄丈的光景，那两个肯定把我的光身子看得清楚了——那两涨红了脸，把一低，就绕开我快步走过去了。”

“他们是——在您的……勇气面前退却了……”我斟酌着说。

“少爷您是想说：''被眼前这个光娘儿们的胆大不知羞唬跑了''吧？”菲奥克拉笑出了声，“那时候我就明白了，男们——不管是穿衬衣的农夫还是裹着皮氅的老爷们都没什么好怕的，别看他们平时粗声大气、吆五喝六，那气势简直好像马上能跑到林子里抓一只黑熊。其实男好面子，满心思算计自己说话够不够气派、喝酒够不够排场、穿衣住屋体不体面——就是怕在前丢丑，为场面上各种毛蒜皮的小事担惊受怕，胆子都细得像耗子。像我这样露着子，一点不觉得丑的娘们就是男的克星，看见我，男们内心处怕丑的心思就被吓坏了，只能落荒而逃。”

“那么，您到了彼得洛维奇家了吗？”

“当然去了，看 园子的是好心肠的老太太玛芙拉，她一开始也吓得怔住了。我举起野兔晃了晃，''别愣了，玛芙露莎。小娜斯佳想吃葡萄，看看这能换多少。''''你、你疯啦，我的好闺！''吓坏了的老太太说话都不利索了，''都这么大的，做了别的媳了，为啥光着腚哪？快遮一遮……还好老福米奇不在家……''这个好扯下巾要替我围上。我推开他，''说对了，玛芙露莎。我嫁到贝科夫家，家里现在归我管了，格里沙也得听我的。

我想穿什么出门就穿什么出门，大热天我就喜欢光着出门。劳您收下这两只野味，给我摘几串葡萄就成。''可怜的好玛芙拉嘟嘟囔囔，一直没有缓过神来，给我拿了葡萄，还有一点白面包和优酪。我拎着这些吃的，又回想起今天光身见的事，心里美滋滋很是得意。大摇大摆地走回家。路上又碰见了几个村，他们照例像躲老虎一样远远躲开我这个一丝不挂、晒成黢黑的。圣徒保佑，他们都躲得远远的。”菲奥克拉画了个十字，抬起双眸望向屋子一角的神龛。我之前没有注意到这处地方，顺着主的目光，我发现那里挂着一幅陌生圣徒的半身画像——那是一位眼神倔强的少，披散着黑发，浅褐色的双肩和微微鼓起的处房都是露的。

“圣袒裎者佐伊，当初就是这位圣徒为我传来主的意愿，鼓励我勇于以纯洁的赤体面对一切。”菲奥克拉下床走向神龛，“起先我并不知道她尊贵的教名和圣迹。大概 十年前，教堂雇我去清理地下室，我在一个被遗忘的秘密石室里发现了圣佐伊的画像和行传——我以前服侍伯爵小姐时学过一点希腊语，看懂了圣徒的生平。少爷，就是这个。”她从神龛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拿出一卷古老的羊皮纸给我看，上面写满希腊文：

圣佐伊行传

圣袒裎者佐伊生于主后1289年生于安德罗尼卡二世皇帝治下的拜占庭城市安菲翁。在正教徒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她自幼热心祈祷事主。 1301年，安菲翁为塞尔柱所克，年仅十二岁的圣佐伊不幸俘虏，后被贩卖给蔑怯思城的一名蒙古长官为。

蒙古长官迫圣佐伊放弃正教信仰，以便与自己成婚，成为侍妾。但圣佐伊丝毫不为世俗欲乐的诱惑所动，甘愿承受打骂和羞辱。面对主屡次威，她回答说“我既不会因为责打，也不会因为赏赐而改变我的信仰。如果您能允许我 自由地信奉正教，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