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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春色】4-6章(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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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法度,绝不可废!

今天你敢议论裴耀卿,明怕就该在背后议论我了吧?而那些议论,我可以

想像。

李林甫忽然感到 十分寂寞。

他从前的对手,都是什么样的物啊:张说,宋璟,张九龄,李适之,韦陟

......他们不是名重当世的文臣武将,就是血统高贵的皇室宗亲。

而他现在,竟然要忍受这么一个托庇于贵妃裙裾的小子,在他面前高谈阔论!

此前他曾因为杨钊和后宫的特殊关系而格外亲重他,杨钊也的确帮他兴起过

几起大狱。但现在,这小儿郎子是越来越轻狂了。

李林甫愤懑而忧伤地意识到,「开元」,已经过去快 十年了。开元年间的那

些让他担忧,也让他兴奋地与之对敌的物,已经老的老,死的死,或隔

阳,或隔万里。「天宝」这个年号,就像如今成熟而丰美的时世,但这个时世,

于他,竟是如此陌生。优秀的对手已经不在,危机却依旧时时潜伏。这真让

气。

这个时世已经不再需要他以惊的毅力,主持重修法典和律令:经由他手,

曾经删除了一千三百余项、修订了两千余项条款[8].然而在这个一切都已完备的

时世,他忽然开始怀念十几年前终夜埋面对那些故纸的时光。

那时他的步子还很轻快,他还不这么频繁地吃粥;那时太真娘子和她的兄姊

们还没有被皇帝宠,他还不需要和杨钊这种后辈小子纠缠;那时他的妾侍中还

没有这种敢于当面冲他叫嚷的乖张小孩儿。他瞟了眼裴璇,忽然有些好笑地想

起,方才杨钊的目光曾在她手上停留片刻这小子当真是恃宠而骄了!

杨钊告辞之后,李林甫下令撤去亭外水帘。他不想承认,这解暑的妙法,已

经使他衰老的身体不堪凉气。

「随我去月堂。」他简短地道。

裴璇心中轻哼一声:尊贵如您,还不是一样要苦苦构画对付杨钊的法子么?

李宅中传说,李林甫每次思考如何中伤朝中官员,便会前来这形若偃月的月

堂。若他出堂时面有喜色,则计谋已经画定,那官员不即有毁家之难。

可以想见,他这一晚,想必又是失望而出。

裴璇幸灾乐祸地想着,见李林甫在榻上盘坐,闭目似有所思,便悄悄退出,

却听李夫来传。

她实已说不清李家自己最不想见到的,是李林甫,还是这位主。这时已是

酉时之末,裴璇不及吃晚饭,就颤巍巍到了李夫房中,却见李夫端坐在一幅

绘了嘉陵山水的锦屏之前,正由芳芷服侍,除去足上的编丝履,见她来,也不多

话,只淡淡道:「传杖。」裴璇一抖,不由颤声道:「为......」

「为你今忤逆仆。」李夫斩截地道。

裴璇浑身一震,向芳芷看去,芳芷避开了她的目光,脸上却显出愧色,似乎

在说「我也没有办法」。

「仆也不曾责罚 家......」裴璇急之下说了句更错的话,果然李夫

一拧,目光在灯下看去格外郁:「那是他宽大慈悲,我不责你,李家闺阁还

有礼法在么?!仆过的婢妾多了,难道个个似你这般不知礼?」很快几个仆

鱼贯而,抬着刑床安在门。裴璇望着那黝黑木床,直是心胆欲裂。她忽然

站起身来,从两个仆中间抢了出去。

身后传来李夫的怒喝声和仆们的惊叫声,裴璇再管不了,拔足飞奔。

李宅院落极多,她识得的只是区区几间而已,这时天色已黑,她跑不久就

迷了路,满目所见只有重垣复墙,回廊壁,月下花木的清影,房前悬挂的纱灯,

耳中所闻只有唧唧虫声,和不知何处传来的、李家乐工演习新曲的丝竹声,鼻中

则是 温暖甜柔的花木香味,和刚刚凝结在叶尖上的晶莹露水,散发出的清鲜气

息。

明月初升,挂在随晚风轻轻拂动的杨柳梢,光华潋滟如水。裴璇倚在一条

回廊下,刚刚喘了气,就听西边传来声,吓得跳起身来,继续向东跑,慌

之下不辨方向,绕过几间院子之后,就听仆们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近,她胡

扎进院后小园,在一棵葡萄架后蹲下,想了想又站起身来,试图寻找更安全的所

在,却不料撞到了一个肩膀上。

「哎......」裴璇惊叫了一声,就连忙闭,定睛细看那,却见他大约三十

四五岁,样貌清瘦,穿身软罗绔衫,未着幞发只用一根玉簪挽住。在内宅

中衣着如此随意,该是李林甫的哪一个儿子了她向来居简出,何况他有二十来

个儿子,她根本不认得他是哪个,也无暇去想,只带着哭腔恳求道:「你......你

不要告诉她们!」那皱了皱眉,显是一雾水:「她们?」打量着她,见她钗

散鬓,眼角带泪,縠纱袖子上沾了几片叶,鞋子也跑掉了一只,雪白袜子踩

在地上,不由心生怜意,道:「你休慌张」说话间已有几个仆点着灯笼走

园,裴璇吓得连忙缩葡萄架底,心里只求那千万别揭发自己在这里,却听他

咳了声,缓步走出,问道:「是谁喧哗?」

那为首的仆见了,慌忙停步行礼道:「不知四郎君在此,婢子冒犯,冒犯。」

道:「你们做什么?」那仆道:「是夫叫捉拿一个贱婢她忤逆

,本该受罚,却大胆脱逃,不肯受杖。」那哦了一声,道:「我方在此,

并不曾见得有。」那几名仆听他如此说,连忙再次行礼退出。

裴璇听声渐渐去远,心中一松,坐倒在地。那道:「地上冷你且起来说

话。」她摇摇,哭道:「我不起来。」那无奈道:「你惹了我父亲?」

裴璇被他触动心事,益发酸楚,又不敢大声哭泣,眼泪连珠坠落,双手抱膝,

将脸埋在膝盖中。

叹了气,道:「我总对阿母说,待很不必如此严苛。便是父亲我也

一再劝他,他掌权久,仇家多如枳棘,一旦失势,怕是要连辇重者也不如,行

事又何必太......」他显然满腹心事,自顾对着一盏淡黄月感叹几句,才意识到

裴璇还在,当下回劝慰道:「你是哪房里的侍婢?我去代你说,也就是了。」

裴璇泪如雨下,呜咽道:「我不是侍婢......」然而要她自承妾室身份,又如

何能够?那仔细看她发型装束,这才省得,反而微微红了脸道:「你既是...

...我便无法施援于你。听我一言,你不如......去求我父亲。」「我不去。」裴璇

耍赖似的不肯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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