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谦有点嫌她啰嗦，然后走到窗前，独自望着外面的雪景。

第三对到来的夫都是同班同学，郑朝西和任玉杰。

郑朝西满脸刺，背有点驼，嘴向外翻。

郑朝西的父亲是陕北，抗战部。

任玉杰还是尖瘦尖瘦，黄黄的皮肤。

“怎幺小孩没有带来？”严含问任玉杰。

“带不了，放在国内他外婆家。

”任玉杰回答。

她的眼睛有点对，一只眼睛的眼白里有一丝黄色的浑浊，发有点卷曲，像麻一样。

“怪想他的吧？把孩子一个丢在国内。

”严含关切地问。

任玉杰眉毛往上一挑，“那有什幺，我们心向祖国嘛。

”严含也就没有再说什幺。

忙着招呼其他去了。

中午之前，陆陆续续地都到齐了。

老同学们见面，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外表变化不大。

大家都亲热得不得了，询问各自的近况。

个个感叹出国不易，在美国生存更难。

客厅的椭圆形桌上，严含心剪了几枝腊梅和红梅，有淡淡的幽香满屋飘溢，沁心脾。

大家都知道严含有梅癖。

望着这梅花，使不免勾引起对往母校的怀念。

严含的父亲六十年代初大学毕业，后遇上文化大革命，一直在浙江一所医学院当助教。

母亲则在一所中学教书，均属于老九知识分子，家里比较清寒，加上下面还有弟妹，因此经济比较拮据。

每年放寒假时，因假期短，回家路途遥远，严含就留在学校里温习功课。

这时学校很安静，经常覆盖着雪，雪地里红梅斗艳，腊梅飘香，严含就喜欢折几枝放在书桌上，陪伴自己度过寂寞的假期。

严含出生于山清水秀的绍兴，俗话说“绍兴出美”，这话一点不假。

严含灵秀，温，透着一江南孩子特有的甜美。

她喜欢读李清照的词，有时看着梅花，闻着梅香，放几片梅瓣在嘴里，细细品味着词的意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有一年寒假的一天，严含从图书馆回来，开门发现有塞进来一张纸条，打开一看，原来是一首诗，诗这样写道:梅仙赠严含你寂寞，却不忧郁，你清寒，却有万花不及的财富，你艳丽，却别样倜傥。

闻一闻你的芬芳，定叫销形碎。

近一近你的美容，让有不尽的遐想。

我寻众花为伴，茫茫雪地里，唯你让侧目，苍苍蓝天下，万花为你毁容。

我不贪欢玫瑰的迷肠，也不欣赏石榴的火恋，更不留念玉兰的孤芳。

唯有你，我的梅仙，愿与你白到老，地久天长。

当时班上有好事男生，按好或仪表，把每个生都起了一个花名，有叫玫瑰仙的，有叫石榴仙的，有叫玉兰仙的，严含叫梅仙。

看完诗，严含脸热心跳了好一阵子，猜想不出是谁写的。

过了好久，她才知道是吴俊的。

事不成意在，每当想起这首诗，严含心里就有一种美美的感觉，她一直把这个秘密藏在心底，让自己一个拥有，连唐羽也没有告诉过。

提起花，大家有不尽的话题。

武大是花的校园，一年四季都有鲜花盛开。

除了冰天雪地里的梅花，还有长燕舞时的锦簇樱花，炎炎夏下的玉兰花，金风送爽时的桂子花，加上玫瑰花、芍药花、石榴花、菊花、兰花、夹竹桃花、山花、野花、无名花，配上珞珈山上的松涛和晓月，东湖之滨的波澜和落，真是好极了。

尽管后来每个都有诸多的不如意和挫折，但回想起大学的生活来，大家都觉得度过了一段珍贵的花般年华。

严含拿出当年在武大的毕业集体照和去年回国讲学时拍的一些照片，大家都抢着看。

然后指指点点，某某现在法国，某某某现在德国。

七嘴八舌，互相补充材料。

“还记不记得秃班长，留校后搞行政，现在当了校长办公室主任。

老婆也从农村调到学校工作了。

”“还有马华，现在在开公司，搞投机倒把，被抓进去过好几次。

高价的房子都买了两栋，还养了小老婆呢。

真发了。

”马华以前和唐羽同住一个寝室，他从农村来，家里很穷，每年学校都发助学金。

怪的是他比谁穿戴得都好，还有一块手表，这在当时实在是奢侈物。

“王宇和钱敏那一对呢?”不知有谁问了一句。

“听说玉宇和一个美国结了婚。

”“多可惜，他们原来是那幺好的一对。

”“听说钱敏后来也到美国念书了。

还是严含帮她办来的。

”“你怎幺没有把钱敏请来，她就在纽约念研究生啊？”钱敏确实是严含帮忙联系到美国来的。

她们以前在大学同住一个房间，两很要好。

王宇和钱敏分手后，钱敏绪坏极了，意志消沉，多次给严含写信，有轻生的念。

严含除了写回信好言相慰以外，建议钱敏到美国来留学，并帮她在纽约联系好了学校。

听大家这幺一问，严含两个眼圈就红了起来，告诉大家不幸的消息:“钱敏前不久自杀了。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每个都目瞪呆。

“怎幺会发生这种事呢？”有不解地问，“是不是还是为了王宇？”“好像不是，是什幺，我也不清楚。

”严含就把事的前后经过讲了一遍。

“钱敏就是心胸太狭窄了，许多事想不开。

”任玉杰说，可是大家谁也没有附和，知道任王杰以前拚命追过王宇一段时间，和钱敏心中有些疙瘩。

王宇的父亲是高，手中有不少实权。

这时北京小保姆把菜肴都准备好了，有烧全鱼，炸大虾，蛋饺，糖醋排骨，蒸，鲜藕夹，银丝鳝糊，麻婆豆腐，上海青菜。

大家每斟满一杯青岛啤酒，不会喝酒的斟满一杯可乐，然后站成一个圆圈子，把杯子举到中间齐眉，一起为十周年相聚杯，为武大杯，为在美国继续奋斗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