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噢，原来又是那个刺，那家伙，前些子还上奏疏痛骂过朕呢。

那么，虽然前者平庸，可大多数时候，皇帝显然会选择后者。

朱棣立即看了一眼亦失哈：“将……陈辉的廷推……廷议的记录取来。”

亦失哈点，匆忙去了。

过不多时，亦失哈去而复返，随即将一份记录送上。

朱棣低一看，立即想起来了，便道：“那是去岁的时候，去岁中秋，翰林侍读学士出缺，廷议中所推的其中一便是这陈辉，还有一个都御史刘永，只是刘永此……”

朱棣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张安世便明白了，十有八九，刘永就算没有骂过朱棣的娘，至少也是当面骂过朱棣穷兵黩武之类的事。

张安世没有过多追问这个问题，而是道：“这样说来，这陈辉的脉，实在不容小觑，廷推的大臣，有为数不少，都对他青睐有加，甚至有为了确保他能够担任此职，背后还做了手脚。”

当然，这并不是说，大臣们可以垄断所有高级文臣的升调。

真正做主的，还是皇帝。只是对于朱棣而言，他真正在乎的，可能也只是文渊阁大学士、兵部、户部、吏部等几个尚书、侍郎的选。

至于什么学士，什么大理寺、鸿胪寺之类，皇帝不甚关心，也没兴趣去了解哪一个大臣适任。

朱棣沉声道：“你这般一说，的确是有纵了廷推，而能纵廷推，又是因为，有纵了大臣。有纵大臣……借此牟利？”

张安世道：“对。臣是这个意思。”

朱棣沉着脸道：“一个陈辉，露出来的问题，未免也太危言耸听了。可事实就在眼前，朕不得不信了。”

张安世道：“臣已顺藤摸瓜，派去宁波府……这宁波府上下……”

“顺着这个是没错的。”朱棣点：“可陈辉这样的，都不得不自尽，那么其他呢？”

顿了一下，朱棣恼怒地道：“这才几年功夫而已，吏治就坏到了这个地步。”

张安世看了看朱棣的色道：“这都怪建文，建文……”

朱棣瞪了张安世一眼：“建文确实是蠢，可朕当然也要承担责任，现在是你我君臣关起门来说话，不必拿这些来安慰朕。”

张安世道：“臣其实更担心一件事。”

朱棣道：“你说。”

张安世道：“臣担心，他们现在处处比我们快一步，一旦察觉到危险，必然会滋生祸，陛下，狗急了是要跳墙的。”

朱棣凝视着张安世，下意识地点：“不错，狗急跳墙，若是这样放任下去，可不成。那你有什么建议？”

张安世道：“十天，十天之内，一定要抓住这钦案的骨，若是拿不住……后会发生什么，臣不敢确信。”

连没心没肺的张安世都这样担心，朱棣倒也不禁为之焦虑了：“他娘的，朕还是希望战场之上，杀个痛快，似现在这般，敌在暗处，我在明，真他娘的教朕痛。只是十之内，就可获吗？依朕的预计，这些怕是不简单，非同小可……”

张安世道：“臣也只能尽力而为。”

朱棣叹了气道：“那就尽力而为吧，如何办案，朕不过问，朕只要你用尽一切手段，将这些狗贼都给朕揪出来。”

张安世道：“是。”

时间紧急，张安世也没有多逗留，说清楚事后，张安世便告退出宫。

待张安世走后，这朱棣愁眉不展，想到……这走私一案，迄今似乎满朝文武，似乎应该都听到了一些风声，唯独他这个皇帝，才是后知后觉。

只怕此时的心，倒和那得知了空印案的太祖高皇帝一样。

又一次被在智商问题上侮辱了。

朱棣越想越，心越堵，他冷冷地叫了一声：“亦失哈。”

亦失哈知道朱棣心不好，显得小心翼翼，此时连忙道：“婢在。”

朱棣道：“你说……当初太祖高皇帝，得知空印案的时候，为何勃然大怒？”

亦失哈想了想，才道：“陛下，婢可不好说，这空印案，您说是徇私舞弊，他确实是徇私舞弊，可您要说这是积弊，也确实是积弊，毕竟从元朝的时候，京官和地方官吏，就是这样的。”

朱棣道：“时都说太祖高皇帝妄杀了不少。”

亦失哈道：“无论这件事，是不是积弊，可如此大的漏，涉及到的还是税赋和国库的问题，地方官吏与户部的官吏，竟将它当做儿戏一般，陛下，那些百姓，为了缴纳一点钱粮赋税，平里可是饿了上顿没下顿，还有的……为了满足官府的钱粮催，不得不四处告贷，甚至发卖自己的祖田。”

“您想想看……这可不就是真正的民脂民膏吗？这民脂民膏，地方官吏收了去，账目居然不清不楚，还以损耗的名义，送到京城之后，对不上账，便直接伙同户部的官吏，大家随意填写，这可怎么成？这不就等同于去科举考试，带着小抄吗？”

朱棣颔首，幽幽地道：“是啊，科举不能舞弊，是因为这关乎到了所有读书的利益，凡有舞弊，必然朝野哗然，喊打喊杀，恨不得朕灭舞弊者九族。”

吸了气，朱棣又道：“可这涉及到了民脂民膏，无数百姓的粮税之事，反而大家觉得，带着一张空印，直接去户部随意填写。只要对上账，管它中途有多少损耗，又管它地方官府糟践了多少粮食。太祖高皇帝勃然大怒，大开杀戒，反而许多觉得不可理喻，认为太祖高皇帝滥杀无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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