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放在市面上的流行小说中也属于上乘了，尤其是四个角色的格对比，十分鲜明……小家倔强美貌；玉匠老实本分；亲兵子嘴碎心窄；王爷烈如火，视命婚姻皆为芥。

但这些都不是让胡尚书失声的缘故，说句不好听的，胡尚书见得事多了，这算个什么啊？之前为了稳定后方心，一力北伐，赵相公家的公子都被他拆了婚姻，强做了媒……真正让胡寅无言的是，这个王爷一开始在长安的封号是延安郡王，三年后去东京时脆是军功升了秦王。

再考虑到韩良臣平素对下属的强势粗作风，以及他之前那种五毒俱全的经历，几乎可以直接说这个什么王爷就是韩世忠了。

“官家用心良苦。”半晌之后，胡寅方才出言喟叹。“这是生怕秦王将来不能保全……”

“这不是胡尚书提醒的吗？”赵玖不以为意道。“朕都想好了，要写就写一个系列，十八王一一个，按照他们格写……韩世忠是躁强势、张俊就是贪财无度、张荣是放纵老兄弟……杨沂中都有，乃是过于重视家门名誉……反正最后都要落到一个无恶心而成恶事，只是一个念、一个疏忽、一个露，便使百姓、平民家亡，弄出寰惨剧。”

“自古以来权贵为恶正在于此，官家又想警醒臣下，当然无妨。”胡寅看了下一脸茫然加惶恐的杨沂中，认真再问。“但岳飞怎么写？”

“过于苛素家、后辈，酿成惨祸？”坐在几案后面的赵玖若有所思。“总不能其他十七个都写了，就他不写吧？这不是给他招事吗？”

“这倒也是。”胡寅想了一下，索点，却又摇。“官家，总体上臣是赞同这个提点的，但此时写这些，会不会太早？难道是有在封王期间争功争出事来了吗？”

“这倒不至于。”赵玖摇以对。“只是觉得，就以后这种局势，还要朕如之前十年那般忍下去未免可笑……为君臣妥当计量，不如早做恶，脏话恶言先亮出来。”

“也好。”胡寅毫不犹豫表达了赞同。

话到这里，赵官家身侧的十八王之一的杨沂中已经彻底不安起来，眼看着这番对话即将结束，几乎便要先出列表态请罪了。

孰料，胡寅瞥了一眼杨沂中后，还是忍不住继续追问：“官家，此番果然没有争功之事？臣怎么好像影影绰绰听说起过一些事？看最后封王结果，似乎也有些印证？”

“是有为了王位争功。”赵玖沉默片刻，终究站起身来捏着颌下之须转向河水，背对着胡寅承认了这件事。“但并没有那么直白，都是前几位给几位来争……还算是体面。”

胡明仲面色不变，心中了然。

须知道，获鹿之战后，真正威望大增的那个，或者说夺取了最大声望与威势的那个，不是别，正是身前这位穷极无聊到躲在黄河边写小说的赵官家。

其余将帅，跟这位比，实在是不值一提，根本没有任何功不可赏的说法，只有官家威权重，威福自为的现实。

所以完全可以想象，王位发布前，面对着这位格鲜明的赵官家，那种低级的争功争位戏码确实很难出现的……谁也不敢拿自己的前途和结果开玩笑。然而，偏偏的欲望又是无穷的，又不可能真的不去争，所以，最后无外乎是换一种方式来争罢了。

比如说，借着集体和山的力量去争，去做换，自己不争，给下属争，让上司和同僚替自己争。

这种争功的方式，有效避免了赵官家对当事的恶感不说，主要突出一个可以扯虎皮做大旗，结成团团伙伙，还能相互落下一个好名声。

“那官家让他们争到了吗？”胡寅回过神来，想了想最终的结果，却又觉得有趣起来。

“大部分都没有。”赵官家也不回，笑声却传了过来。“但有两个朕也是没法子，还真让他们争到了……”

“一个是秦王，另一个是……？”胡寅饶有兴致。

“一个是镇戎郡王曲端，另一个是朕。”赵玖言出惊。“不关韩世忠的事。”

胡寅难得怔住。

“曲端是这一战御营骑军死的太多了，依着朕看，怕是都变了不少……战后朕看伤亡点计，实在不忍，一开始一度犹豫要不要给他一个亲王的，毕竟是正儿八经的都统，战功、资历也都在，唯独又有些不好的过往，给了亲王，王庶那里须代不过去，便主动寻他来问，要不要郡王加个大纛？”赵玖也不卖关子，只是负手立在那里平静解释。“但曲端却主动提出来，不要大纛，反而希望能给刘錡换个王位。”

“刘錡的郡王是曲端求来的？”胡寅愈发奇怪起来，他知道曲端拒绝了大纛的事，但还真不知道给刘錡请王的事。“这二在御营骑军中不是那么妥当吧？臣还以为刘錡的郡王是官家看在张相公的面子上给的。”

“其实朕当时也很惊异。”赵玖点应声。“但也想了一阵子，觉得这样也好……尤其是曲端以往素来与同僚不合，又有过那般私心过重的经历，如今他能眼界开阔一点，站得高一点，知道将骑军看做一个整体，总归是要鼓励的……将相和总比什么私相斗来的好。”

“这倒也是。”胡寅若有所思。“但依着之前曲端的，怕是外还是要以为官家是拿刘錡钳制他呢，却不想居然他本所求……”

“也幸亏如此。”赵玖终于微笑回。“朕刚刚说，另一个争功的就是朕，朕也是有私心的……所以，曲端这么一弄，反倒让朕恍然大悟，便趁势拿解元来堵塞韩世忠，拿郦琼说八字军战功来堵王彦，拿田师中以平张俊。”

胡寅拢手而立，看着回相顾的赵官家，和一侧神色不安的杨沂中，表不变，心中微妙。

他当然知道赵官家的私心在哪里，就是杨刘嘛……这二能位列王爵，正是赵官家私心，也怪不得这位官家会说争功得手的只有他和曲端。

这么一来，王爵后几位稍显奇怪的排列便说得通了。

当然，御营骑军用处广大，曲端能有这般反差进步，总归算是好事，而且，此还隐约替赵官家承担了王彦、王德等两位资历大将的不满，倒也算是一举两得。

或者说，若非是额外承担了不满，怕是只凭一个大纛也换不到刘錡一个郡王。

而就在此时，胡寅忽然也意识到了一点什么，赶紧又问：“官家，不知官家今唤臣过来，先看小说，再说此事，是否别有什么想法？莫非是担心臣和王庶一般，对曲端恨之骨，所以专门解释？”

“非也。”赵玖侧身而立，平静看向对方。“曲端之事不过随一提，朕真正想告知明仲的，还是朕参与争功这件事……”

胡寅一声不吭，盯住官家不语。

“非圣贤，居功自傲，宛如刀甲久置，自然钝锈一般寻常……明仲。”赵玖认真以对。“朕要你来，是想你出面组织，指着朕好名贪进的子，写一个赵宋官家中兴之后，不过三十年便丰亨豫大起来，结果如唐明皇一般，国家崩溃，四野坍塌的故事……十八王都写了，将来吕好问、胡寅、张浚误国的故事朕也准备写下去……但朕可以轻松来写功臣自误的故事，朕自误的故事谁又来写呢？想了又想，不光是你正好在这边，关键是，敢来写朕故事的本就没几个……所以将来朕的故事，还是要多多拜托与你的。”

“臣明白了，臣虽不善文笔，但也愿意尽量一试。”胡寅难得失笑，绽容于外，却又旋即严肃起来。“不过官家，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