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行省，晓炉城。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

晓炉城有两样东西很出名，一个是彩陶器，另一个则是臭名昭著的“石山监狱”。

石山监狱是一座债务监狱，专门用于收押负债累累的产者和拖欠税款的穷。

除非有亲朋好友愿意伸出援手，否则被关进石山监狱的倒霉蛋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在暗拥挤的囚室里病死，要么在复一的苦役中毙。

军政府接管晓炉城以后，石山监狱也被征用，并且不再仅限于收押债务。

新囚犯的身份包括[逃兵]、[红蔷薇支持者]、[拒绝宣誓效忠的公职员]等等。他们有两个共同特点：首先，他们被军政府视为罪犯和敌；其次，军政府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仅是十月份，就有近百名逃兵和逃兵役的农夫被送石山监狱；十一月份，这个数字上升到两百。

大批新囚犯的收押导致本已十分拥挤的石山监狱变得不堪重负，而军政府解决问题的方法很简单——监狱的地方不够用？那腾出地方不就行了？

因此冬以后，石山监狱典狱官的主要工作就是处决上个月被关进监狱的囚犯，好给下个月被关进监狱的囚犯腾地方。

反正理论上——即承认军政府发布的法令的效力的前提下——被关进石山监狱的“逃兵”、“敌”和“叛徒”全都已经被判处死刑。

每周的第一天，石山监狱的囚犯都会在极度的恐惧中听候狱卒点名。被点到名字就上绞架，没被点到名字就能再活七天，然后是下次点名。

皮埃尔·吉拉德诺维奇·米切尔已经记不清他被关了多久，一周？两周？一个月？

反正在石山监狱这种现世地狱，时间没有意义。

皮埃尔生了病，很重的病。

在石山监狱，都会得病，不得病才奇怪。

吃的喝的住的根本不用多说，单说上厕所。

装粪尿的木桶要隔天才能倒一次，而装满它们只需要一天。六十多挤在只能容纳二十的空间里吃喝拉撒，污秽的牢房简直是瘟疫的温床。

万幸有一个好心的老子照顾皮埃尔。

老子贿赂狱卒，每天都能搞到烧热的石给皮埃尔暖身子。皮埃尔喉咙肿得吃不下面包，老子就把发酸的黑面包——监狱只给囚犯这种食物——嚼烂，再用温水泡成糊糊喂给皮埃尔。

老子是晓炉城本地，因为欠了一债被关进石山监狱。

老子对皮埃尔说：“现在我觉得，被骗可能也是主对我的恩典，至少钱没还完之前，没想我死。啥能比等死更可怕？那个魔鬼就是在故意折磨你们。”

……

那个魔鬼是老子对于新任典狱官的称呼。

对于囚犯们而言，每周一的“点名”最最煎熬。

当典狱官提着名册走进地牢时，囚犯们鸦雀无声，空气仿佛都被冻结成固体。

典狱官会站在走廊中央，慢慢摊开名册，一个接一个地点名，每个名字重复三遍。

囚犯们面如土色地听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被点到名字的囚犯或是嚎啕大哭、或是两眼一黑昏倒，彻底崩溃的也大有在。他们绝不会主动离开牢房，典狱长和狱卒也不会主动进牢房抓出近乎癫狂的囚犯。

典狱官只是告知其他囚犯“他，或者你们当中任意一个代替他”，并让狱卒准备好火绳枪。

“那个恶魔”的话绝不是苍白空的威胁，而是对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的客观描述。所以绝大部分被点名的囚犯，都是被其他囚犯强行推出牢房。

至于没被点到名字的囚犯，虽然他们会有短暂的庆幸和喜悦，但是这些绪转瞬就会被吞噬。

因为他们明白，还会有下次、下下次、下下下次……只要还在石山监狱，终有一次厄运会降临到他们上。到那个时候，他们也被其他拖出牢房，像垃圾一样被其他抛弃。

饱受残酷的神折磨，有些囚犯已经变得疯疯癫癫，甚至个别宁愿犯下自杀这等渎神大罪也不愿再继续活着。

典狱官是不是有意为之，皮埃尔并不清楚，但是那个恶魔显然对于效果很满意。

……

“是的，他就是在折磨我们。”皮埃尔沙哑地回答老子：“[旧语]罪已得到应有之惩罚。”

“啥？”老子不明所以：“你说啥？”

“是旧语，意思是他把折磨我们当成对罪执行惩罚——那个恶魔亲说过的话，当着我们还有那些狱卒的面说的。呵，他大概以为没能听懂。”

皮埃尔看似在笑，可他眼神中的愤怒与怨恨却令老子想打冷战：“我们是罪？我们犯了什么罪？要被这样对待？他以为他是什么？审判天使？他只是一个病态的！掌握一点点可悲的权力就迫不及待施虐的禽兽……”

老子的注意力却不在那个恶魔说了什么上，他吃惊地问：“旧语？老爷说的话？你会说？”

皮埃尔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

老子喜出望外：“那……那你也是老爷喽？嗨！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来！”

皮埃尔自嘲道：“如果我是老爷，还会在这里等着腐烂吗？”

“哎！”老子拖着长音表示反对，高高兴兴地说：“好马也有拉大车的时候嘛！”

透过地牢的小窗，皮埃尔能够看到监狱另一端的绞刑架，那里永远都悬挂着冻僵的尸体。

乌鸦成群结队地盘旋在绞刑架上空，仿佛流动的黑云。

“不管什么马，都会死。”皮埃尔的喉咙肿得很厉害，令他说话都有些困难：“在这里，早晚的事。”

老子宽慰皮埃尔道：“你就放心吧，那么多次点名都没有你，下次也不会有你的。”

“你说的不算呀，老爷子。”皮埃尔苦涩地笑着。

“我可不是说的噢！”老子较真起来：“我是真觉得不会有你。”

皮埃尔有点累了，他背靠围栏，努力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打算小睡一会。

牢房的空间不够让所有都躺着，所以囚犯们只能蜷缩双腿坐着休息、睡觉。

老子见皮埃尔不想说话，就没再开，也阖眼打起盹来。

过了一会，皮埃尔虚弱的声音传进老子耳中：“老爷子？”

“咋啦？”

皮埃尔裹紧身上的大衣，用来取暖的石早就不热了：“我，我可能熬不下去了，不被绞死，早晚也要病死。”

老子一只手伸向皮埃尔额，另一只手贴着自己的额：“嘿呦，说啥呐？你烧已经退啦！过几天，过几天你又是个顶个的小伙。”

高烧令皮埃尔使不出劲，他艰难地拉起衣袖，没有接老子的话，自顾自往下说道：“老爷子，你看，这有个臂环，纯银的，我十二岁生那天，我父亲给我的……”

老子按住皮埃尔的衣袖，老脸一红，很是尴尬：“那个……那个……那个已经不在那里了……”

“那个呀？”皮埃尔不解。

老子舔了舔嘴唇，哼哼着：“臂环。”

皮埃尔不敢置信地摸了摸，反复确认好几次，这才惊觉臂环真的不在自己胳膊上了。

不敢与皮埃尔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