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咳嗽了一声，忸忸怩怩地解释：“不是偷，我没偷你。你那个银臂环……我塞给狱卒啦。你暖身子用的石……还有咱俩吃的面包，都是用那臂环换来的……不然就那几个蛇一样的狱卒，哪能有那么好心？你说是不是？”

皮埃尔愣了片刻，震惊地摸向耳垂：“那我的耳环……”

“也塞给狱卒了。”

“发上绑着的那个？”

“也是。”

“还有……”

“都。”老子很不好意思：“都那啥了。”

“这……你……你什么时候……”

“有些子了，你睡着的时候。”

皮埃尔呆若木，突然，他如梦初醒般坐直，飞快脱下靴子，发狂似地在靴子里面摸索着。

“哎。”皮埃尔停下动作，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重新穿上靴子：“臂环什么的……反正也留不住……谢谢你，老爷子。贿赂得好，贿赂得好。”

老子听出皮埃尔并不生气，急忙讨好地帮助皮埃尔穿靴子：“嘿，我就知道你能想通。金子银子再好，可它不顶饿啊！在监狱里还不如一块面包有用！别愁，实在不行我再想法子帮你弄回来。”

“没关系的。”皮埃尔疲倦地倚靠在围栏上，刚才的“剧烈”运动令他的脸色有些发红：“反正我本来也打算送给你。”

“啊？”

“我算了算我的遗产。”皮埃尔自嘲地笑着：“除了身上这点金银，也就这件大衣了。”

皮埃尔拍了拍身上穿的大衣：“虽然脏了点，但料子是好料子。我死了以后，你拿去穿吧，别费了。”

“别说傻话。”

“我也有事要拜托您。”

“你说，你说。”

皮埃尔痛苦地咳嗽着，脸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色。止住咳嗽以后，他挺直腰板，严肃认真地对老子说：“我是杜萨克，您应该知道吧？”

“当然啦。”老子挠了挠稀疏的发：“你们杜萨……还是挺明显的。”

“死之后，我想要一个杜萨克的葬礼，不想要帕拉图的葬礼。”皮埃尔紧接着补充道：“不是我瞧不起帕拉图……而是……我就是想……想作为一个杜萨克被埋进土里……”

“我能理解你，放心，放心，我也不想死了以后被胡埋了。”老子隐约感受到皮埃尔话里的分量，不自觉变得正式起来。

但他又挠了挠发，苦恼地问：“可是，杜萨的葬礼是啥样的呀？”

“这个。”皮埃尔呆住了：“我，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老子陷沉思。

皮埃尔沉默良久，忽然拍腿大笑：“那就随便吧！无所谓啦！哪里红土不埋？我又有什么可挑挑拣拣的？”

他抓着栏杆，挣扎着站起身。

老子关切地看着皮埃尔。

皮埃尔透过窗户望向远处的绞刑架，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我是杜萨克，我绝不会死在绞架上，绝不！”

老子拉着皮埃尔坐下：“放心吧，我打包票，你肯定不会被点到名字的。那个恶魔点谁也不会点你。”

皮埃尔咧嘴笑了一下，又坐回原位。

“要是有纸笔就好了。”皮埃尔蜷缩起身体，喃喃道：“有纸笔的话，我还想托你转几封信。”

“你还能写？”老子惊喜万分。

“当然能。”

“那你教教我行不行？我想知道怎么写我的名字。堂区的牧师教过我一次，可我没过几天就忘了。”

“那还不简单嘛。你叫？”

老子咽了唾沫：“我叫……”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地牢的门打开了。

臭气熏天的地牢，就连狱卒也不愿意多待。所以仅在几种况下，牢门会开启。例如每天中午供餐、早中晚三次雷打不动的巡检、两天一次的倒马桶时间，以及……点名。

但是现在的时间明显对不上以上任何一种况。

地牢霎那间变得寂静，囚犯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

老子和皮埃尔的“座位”在牢房角落，所以他们看不见走廊是什么况。但是那种强烈的窒息感不会有错。

空气的温度骤然下降，不知是因为外面的冷风吹进地牢，还是类的错觉。

“哒”

“哒”

“哒”

靴跟磕碰地面的声音。

这种每次迈步都像用靴跟敲钉子的走路方式，皮埃尔同样不会听错。

老子和皮埃尔都愣住了，他们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一个答案——点名。

可今天不是周一！

两互相搀扶着站起身，可是前面全都是，角落里的皮埃尔和老子仍旧什么都看不清楚。

点名了，所有囚犯都明白，要点名了。

在皮埃尔左手边，一个平很不好惹的囚犯已经满大汗。凶恶囚犯一边哆哆嗦嗦划礼，一边擦汗，嘴里还在不停地诵读祷文。

在皮埃尔前边，另一个囚犯拽着身旁两的衣袖，疯疯癫癫地念叨：“我已经知道魔鬼点名的规律了！我全都知道了！我已经算出来了！这次没有我，下次也没有……”

而更多的囚犯只是沉默、僵硬地站着。

靴跟撞击地面的声音消失，紧接着是名册被摊开的声音。

所有囚犯都下意识咽下一唾沫。

魔鬼轻轻“嗯”了一声，似乎有些迟疑。随即，魔鬼缓缓念出稍显拗的名字：

“皮埃尔·吉拉德诺维奇·米切尔——先生。”

老子变了脸色，浑身战栗地望向身旁的年轻。老子看到年轻缓缓坐下，“他害怕了”——这是第一个跃老子脑海的想法。

接下来，老子看到年轻脱下靴子——这完全脱离了老子的预料。

“他要什么？”老子不明所以。

然后，老子看到年轻扯开靴帮，拔出一把刀。

一把刀？

一把刀？

与其说是刀，不如说是无柄的刀条，可那确确实实是一把闪着幽幽寒光的利刃。

老子腔里的唾全部消失了，心脏像锤子一样砸向胸膛。他的身体从上到下的每一根寒毛都竖立起来。他想开说话，想阻止对方，可是身体僵硬地动弹不得。

还有其他几个囚犯也看到了皮埃尔手中的利刃，他们同样震惊，同样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

“皮埃尔·吉拉德诺维奇·米切尔先生。”恶魔重复了一遍。

皮埃尔重新穿好靴子，站起身，应了一声：“这里。”

“请出囚室。”

老子感觉自己只是一眨眼睛，利刃就消失在皮埃尔手里。

皮埃尔脱下大衣递给老子，然后昂首挺胸走向牢门。

囚犯们纷纷为皮埃尔让路，皮埃尔稳稳往前走着，如同漫步在米切尔庄园的游廊。

从没有在被点到名以后能够如此坦然地走向死亡，囚犯们用敬畏与怜悯杂的目光看向皮埃尔。

老子也死死盯着年轻的背影，他想大喊、想跟对方一起去，但是他终究没能出声、也没能跨出一步。

皮埃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