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妨摊开说吧。程兄是吕氏门客,听说拜在襄邑侯门下。当初还请了晴州
黑活的,打听过我的底细。大家萍水相逢,突然送上这么一份大礼,你说我该怎么想?”
程郑手指下意识地敲着几案,良久忽然起身,解下外袍,露出里面的夹衣,然后用随身的短刀拆开夹 衣一角,抽出一张薄薄的羊皮。
程宗扬接过摊开,心
顿时一阵剧震。那张羊皮上印着一副肖像,正是用影月宗水镜秘术留下的影痕。羊皮上是一位略显憔悴的文士,他面带微笑,双目中却带着一丝决绝的意味,一如战士走向沙场的决然和视死如生。
看着羊皮上那张微笑的面孔,程宗扬恍忽中仿佛回到那个长戈如林的战场。惊天的战鼓响彻
原,食不裹腹的六朝
锐与兽蛮和罗马军团浴血而战。漫天的箭矢,驰骋的战车,如雪的刀林,纵横的投枪,狂舞的战斧,坠落的鹰帜……
程宗扬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一切,直到此刻,所有的 记忆都鲜活起来,他仿佛闻到战场中的血腥气息,听到那些军士们慷慨赴死的战歌,看到那个在万军丛中显得有些单薄的文士身影……
程宗扬轻轻抚摸着羊皮上的
像,在心里低语道:文参军,好久不见了……
忽然他眼眶一热,久违的泪水奔涌而出,一滴滴落在上面。
第四章
程宗扬把布巾覆在脸上,用力擦着,良久才把布巾扔进铜盆。他眼圈兀自发红,囔着鼻子道:“有些失态,让兄台见笑了。”
程郑道:“文参军最后一次联络,是发到我这里的。他在水镜中给出你的相貌,所以我在舞都才能认出你。”
程宗扬道:“你应该早点来找我。”
程郑苦笑道:“我不敢。”
“说到我的身份……我只能算是师帅的仰慕者吧。我们程氏是秦国
,在北地牧马为业。真辽
侵,屡次毁我 家园,最终身陷虏手。直到师帅北上,才将我一家解救出来。我程氏一族感念师帅的恩德,阖族加
左武军。只有我一
奉家父之命移居晴州,为左武军提供粮秣辎重。”
“左武军隶属于汉国,驻地却远在唐塞以西,朝中对此颇为不满,历年提供的粮
不足全军所需半数。幸而唐国李药师与师帅
好,为左武军提供了三成的军需,剩下的差额就由我来想办法补齐,而且还要瞒过朝廷。我攀上吕氏,成为吕氏的门客,获得了往唐国通商的权力,将货物运至唐国贩卖,再换成粮
运往左武军驻地。”
“你问我做的什么生意?战马,当然是战马!”
“边塞之地,一匹马不过千余,贩到内陆,便是最劣的耕马也要五千钱,若是上等战马,更是价值数万钱。我在晴州有一处马场,放牧了数千良驹。左武军获得的马匹,都由我贩回内陆。这些战马成本极低,是我获利的主要来源。其他还有冶铁、粮食、皮革、布疋……只要左武军需要的,我都会去经营。”
“为左武军提供资助并不轻松,虽然我只负担一小部分,也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利润。我作为吕氏门客,能进献给吕氏的寥寥无几,所以在吕氏门下也不受重视。”
“我在舞都见到你第一面,就认出了你,但我不敢冒险。”程郑道:“我不怕死,但我怕我死了,再没有
替师帅雪冤。”
“师帅,还有他的左武军,是被
害死的!”
程宗扬道:“是谁?”
程郑举手划了一个圈,“就在这里。他们所有
都想让师帅死。”
“他们讨厌他,也痛恨他,因为他在打一场看不到敌
,看不到战果,看不到尽
的战争,更因为他是六朝中唯一无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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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润大马金刀地坐在堂前,双眼警觉地盯着四周。他身后的大堂一片黑暗,没有灯火,也没有声音。
一只蜘蛛 蛰伏在梁上,触肢中的机械齿
一片 静默。装在它身体正中的龙睛玉却在微微闪亮,监听着周围可疑的声音。在它下方,有一片
眼几乎看不清楚的
影,模模糊糊张开一个蛋形的
廓。
屏蔽了所有光线和声音的蛋屋内,散发着浅白色的莹光。程宗扬、程郑、秦桧三
围着一张桌子。桌上一只木匣已经打开,里面放着一叠各式各样的文契。
“洛都店铺两处,一处在南市,一处在马市。南市作的是铁料生意,马市是马匹
易。”
程宗扬道:“都是租契?”
“原本是我程家的产业,因为左武军用钱,都盘给他
。又签了租约。”程郑捡出一份房契,“通商里这处宅子是文参军当年置下的产业,他从军之后就
给我打理。其他房产都卖光了,这一处我舍不得卖。”
“这一些是
契。晴州商
为了躲避风险,有些生意会拿出来,大家参
经营,利润共享,风险同担。因为风险小,所以利润也不怎么丰厚。”
“剩下这些,是在其他郡县的产业。一共六处商铺,都在唐国边境。”程郑道:“我在汉国的产业都在这里了。晴州和秦国还有一些,但没有带在身边。”
秦桧一份一份看着,那些商契涉及的行当极多,但正如程郑所言,都是与军务相关的,而且大都是负债经营。
“先生一
就做了这么许多生意,”秦桧微笑道:“果然是能
所不能。”
程郑道:“这些不是我的产业,是左武军的。自从被真辽掳走,我们程氏就再没有自己的产业。这些年来,我只是为师帅,为左武军管理这些产业。”
程宗扬道:“既然如此,为何要寄到我的名下?”
“因为我要替左武军保住这些产业。”程郑道:“只要这些产业还在,师帅的左武军就还在。”
“师帅在大
原覆没的是左武第一军,左武第二军呢?”
“那是汉国用来监视第一军的。”
程宗扬沉默片刻,“关于左武军覆没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文参军告诉我,自从他们受命围剿兽蛮
,来自后方的物资供应就陆续减少。最开始督粮官只说道路不畅,略有延期,等左武军

原,就全部中断了。”
“汉国停止拨付粮
了?”
“我不知道。我当时在晴州,按文参军的要求筹集了一批物资,由磐石佣兵团护送。佣兵团的
告诉我,物资如期运抵边塞,但没有找到左武军的
。他们跟汉国派驻当地的督粮官
接完毕,就返回了。事后我派
去看过,那些物资全都不见了。”
“督粮官是谁?”
“听说是新任的,事后不久他就被调走了。新来的督粮官对此前的事都不知
。”
秦桧道:“督粮官职卑而任重,大将军府即使不知
,也定然有记录。”
程宗扬喃喃道:“霍大将军吗?”
说起霍大将军,程宗扬不由想起严君平,也许自己应该尽快去大将军府探探路,或者能找到些什么。
程郑道:“我那些生意本来就是勉强维持,如今店铺被封,用不了多久便会债台高筑。我想来想去,即使冒险,也只能找你帮忙了。”他苦笑道:“我请
打听你的底细,反而让我生了疑心,刚才你别看我在笑,心里可是一个劲儿地打鼓。”
程宗扬想起那份资料还是自己亲手胡编出来的,不由有些讪讪的,谁能想到自己出于戒备的小心举措,险些就和左武军的暗棋失之
臂了呢?
“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