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有欺负到他上，他反倒是以退让为主，甚至被酒醉的打上几拳，都不会还击躲闪。

可是今晚，他那双平看上去很是友善乃至有些迟钝的眼，渐渐变得狰狞可怖。在月色笼罩下，他身上似乎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种变化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但是与他近在咫尺的那个小厮，只觉得周身汗毛都要炸开，仿佛站在身边的不再是往那个憨厚朴实的罗鼻，而是一极凶猛的野兽，随时可能把自己撕成碎块。

这是一向跟在杨世达身边的小厮，因为明练，算得上亲信那一级别。他也是杨家家生，也是阿鼻中，跟着家里一起了乌龙会。

“鼻……胭脂姐对我很好的，她的死我也很难过。但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二爷那边怕是还要叫我，在这里待久了不好……”

罗武只看了他一眼，那如刀目光将小厮后面的话都斩断了。过了好一阵，罗武才开了。他的声音平时就不算好听，现在听来就有些嘶哑了。

“胭脂不喜欢我，这点从成亲的那天我就知道。她喜欢的是书生，不是我这种老粗，但是老夫发话，她不能不听，何况又是为老太爷冲喜。和我成亲的那一晚，她偷偷在哭，我看到了，但假装还在睡觉，因为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这段子她很委屈，因为她不喜欢我，我虽然变着方对她好，她也努力装出笑脸，但每天晚上没的时候她都会去哭。她去伺候老太爷，就是因为不想和我同房，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在乎，我只知道她是我的老婆，只要我一直对她好下去，她早晚有一天会回心转意。可是……现在没机会了。”

“鼻……会有的，二爷说会给你找个丫鬟……”

“我只要胭脂，只要我的老婆！”罗武的声音冰冷，让这小厮身子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他看着小厮问道：“你一直跟在二爷身边，他到哪里你到哪里，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耳目。我要搞清楚，胭脂好端端一个，为什么会溺水？”

“这……这我不知道啊。”

罗武的手握成了拳，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问题。望着他的模样，听着他身上骨节响，小厮摇着，再三表示着自己不能说，可是在那目光注视下，又像泄了气的皮球，最终屈服了。

“是那天在仓库……胭脂姐帮二爷去清点象牙，怕下面不用心，把好东西放坏了。二爷去了之后，看着胭脂姐的背影发了好一阵呆，说什么早怎么没发现什么的。然后就过去和胭脂姐说话，接着就要胭脂姐陪他去查别的仓库。查到中午时，就让胭脂姐陪他吃饭。早知道就不该去那条船上吃，也不该让二爷喝酒的。你也知道的，二爷的酒量不大，一喝醉了，哪里还有个准数。再说二爷过去在府里就和丫鬟们玩闹，只是不曾和胭脂姐闹过笑话。过去两一直很客气，这是第一遭……谁也想不到，就这么一回，胭脂姐居然投了水。”

罗武脸上的肌轻微抽搐着，“二爷不是……不行么？”

“黄继恩给拿的秘方，说是很有用的仙丹。他却不曾说那药是忌酒的，一喝了酒就没了常。二爷就是吃了这药的亏，往多好的一个，药一发就顾不得。我去劝还被打了一掌赶出去呢。其实二爷事后也后悔的很，背后一直说自己不是，说黄继恩害他，给了他不该喝的药。也没想到胭脂姐子这么烈，丫鬟成了亲，也是主家床上，伺候主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咱家机户的老婆儿，被二爷搞上手不知多少，胭脂姐居然为这事自尽，这也是想不到的。”

“胭脂死前……可曾说过什么？”

“这……我真不知道啊。就是一开始二爷撕她衣服的时候，她在喊鼻的名字，让鼻救她……鼻，你也别怪二爷啊，他也是被药拿的没了常……”

罗武道：“我知道了，你别担心什么。我跟你一样，都是做阿鼻的，难道还能对主不敬？不过就是求个真相，别让你胭脂姐做个糊涂鬼就是了。好了，你回去吧，免得二爷找不到你。我要给你胭脂姐办丧事，就不招呼你了。”

这时的罗武又变成了平那副模样，老实本分，又有些懦弱。仿佛方才的那副模样只是个幻觉，从不曾出现过。但方才那副样子在小厮心萦绕不去，久久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