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我不再是曾经的墨巨侠。

而是兼世的墨翟。

你李汝鱼，亦是众生之中的一，我不会为了郭解的死而杀你。

那样有违我墨家之义。

李汝鱼笑了笑，丝毫不在意墨巨侠的说辞，也不在意他真是身份，墨翟也好，墨巨侠也罢，在我眼里，都只是一个而已。

何况就算你是剑道圣，我李汝鱼又有何惧。

但杀便是。

回首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脸色焦急却无法起身的闫擎和青衫秀才，暗暗叹气，此刻的墨巨侠是一个自己从没接触过的境界。

只怕……

只怕是汴河畔那位冢圣之流。

想了想，“所以你想问我什么？”

墨巨侠没有立即说话，轻轻转身，示意李汝鱼跟上，边走便说：“都说不到山巅，不知世间风景好，你我今夜，不若至山巅看着这天下夜色，来讲讲道理。”

一路登山。

蜀中的山陵都不高，一刻钟不到，两已至山巅，各据一块青石盘膝而坐。

坐而论道。

天下四野，夜色一片苍茫。

皆在两背后。

山下，闫擎和青衫秀才终于能行动如常。

闫擎第一时间起身，按剑。

却被青衫秀才一把按住，摇说道：“别去。”

闫擎讶然，“会死的吧？”

青衫秀才沉吟半晌，“不会，那没有杀意。”

山巅。

墨巨侠看着对面的李汝鱼，轻声问道：“可知非攻？”

李汝鱼恍然，“傍晚时分那如黄钟大吕的……”

墨巨侠摆摆手，“不提。”

李汝鱼苦笑了一声，反问：“何谓非攻？”

墨巨侠笑了，正襟危坐直抒胸臆，“非攻者，反对攻战，即大不攻小也，强不侮弱也，众不贼寡也，诈不欺愚也，贵不傲贱也，富不骄贫也，壮不夺老也。是以天下庶国，莫以水火毒药兵刃以相害也。”

李汝鱼点点，“很好的愿望。”

墨巨侠也点，“可以实现。”

李汝鱼沉默了很久，仿佛游天外，片刻后才摇：“有告诉我，你的这种愿望，从古至今都没有实现过，而我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事。”

顿了下，又一脸尊崇的道：“另外，那知晓你是墨家矩子祖师，他是你之后的后世，那一世之，皆尊称你为墨子。”

墨巨侠讶然。

李汝鱼忽然轻声说了句出来罢。

墨巨侠更讶然。

他虽然是圣，但也看不见此刻从李汝鱼体内飘出来那个穿着短袖的叫浮生的异身影，但他有种感觉，李汝鱼确实不是一个了。

他有伙伴。

毕竟天下尽皆知，李汝鱼在澜山之巅，曾引出一尊百丈高大的杀虚影。

下一刻，就听见李汝鱼对身旁说道：“你说说吧。”

那里明明没有。

但李汝鱼似乎听到有说话，先是很震惊和不信，仿佛听见了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旋即却频频点，听得很。

墨巨侠安静以待。

在李汝鱼倾听的时候，山巅骤然显化一片七彩雷云。

又欲如囚笼将李汝鱼困住。

墨巨侠挥手。

非攻。

言出则法随，七彩雷云无声迸散。

李汝鱼视若罔闻。

他犹自震撼在体内那个异所阐述的新世界中。

那是一个何等的世界。

几乎足足一个时辰，这期间墨巨侠一直安静等待，他在等待着李汝鱼和某位异的道理，他在等待一场不同思想境界的争论。

最后，李汝鱼的呼吸了一气，脸上涌起一红，眸子里的采极度兴奋，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几乎用了一刻钟才平复绪。

没有立即和墨巨侠说话，而是问向身边那：“所以，大凉天下之外的世界，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世界，这就是异的真相？”

然而下一刻，李汝鱼一脸失望。

那的回答很脆。

不是。

他所在的世界，和大凉这片天下差距太大，根本不可能共存在一片土地上。

倒也无妨。

虽然那个所处的世界很绚丽很彩，但李汝鱼也不觉得大凉这片天下差了多少。

待彻底平静下来，李汝鱼对旁边点点，说了声我大概清楚了，这才转对墨巨侠说道：“通过某位异的讲解，我基本上清楚墨家的非攻兼学说。先不提兼之说，且说所谓的非攻，不止是你说的那些，还有一点：非攻并不等于非战，而是反对侵略战争，更注重自卫战争，且自卫是反侵略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不自卫就会等于不反侵略。”

顿了下，“可是如此？”

墨巨侠眼睛明亮，很有些欣慰，看来自己的学说在后世亦有一席之地，点，“确实如此。”

李汝鱼呼吸一气，“但是——您的非攻学说，从始至终就不成立！”

墨巨侠讶然，内心受到巨大的冲撞，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自己的学说从始至终都不成立？

简直荒谬！

忍不住问道：“为何？”

李汝鱼想了想，看了一眼身旁，旋即点点，才对墨巨侠说道：“如此，我便说说那位的观点，若是不对，请圣指教。”

事实上，那位异的说辞中，很多字眼自己也不懂，好在那给自己仔细解释了。

而那个异说的世界里的很多道理，自己更是难以理解。

但那些道理必须说出来，用他的话来形容：那叫科学。

因为他所说的世界，确实关系着墨巨侠提出的“非攻兼”学说，要证明墨巨侠的学说是错误的，那就必须证明异所说的是事实。

墨巨侠笑了，“互相流而已。”

心中终于明白为何帝让自己问一问李汝鱼，感李汝鱼不止是帝之剑，他身上的秘密，就是自己这位圣都无从全部知悉。

李汝鱼咳嗽了一声，“在和你辩论墨家非攻兼之前，有一句话希望你能相信。”

“什么话？”

“从先生你死后，到他所处的那段两千多年岁月里，你们所处的那片土地上，沧海桑田过眼云烟，而王朝更换政权变迭是不变的旋律，战争亦是从来没有停止过。”

李汝鱼说得很轻巧。

墨巨侠的反应也很轻巧，因为……

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