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证据……一千多具类古代战士的遗体，带着诸王纪早期的鲜明特征……大部分样本都在多个部位受过数之不尽的打击和伤害……”

客凑近了，津津有味地看着。

学徒越说越快：“无论程度和数量都远超我们的想象，有的遗体甚至在被刺穿心脏的同时，还被打碎了颅骨……”

“我猜，”美男子微微一笑，长发飘动：

“这代表诸王纪的古代骑士们战斗得很英勇？与兽死战不退？身被巨创？”

“不！”

学徒斩钉截铁，努力晃动手中的纸卷：

“这代表，他们生前遭受过不止一次的致命创伤！不止一次！”

他努力重复着重点。

“也许，古代的超凡之力更强？”

美男子的语气依旧戏谑：

“就像古兽的体格远超当代兽？”

学徒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不！”

他提高音量，咬牙切齿，习惯地举起手指，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没有类能经受哪怕一次那样的致命打击！没有！”

“再坚韧的意志也不行！不行！”

“再强悍的超凡之力也没门儿，没门儿！”

他每强调一次，美男子就满面春风地点一次。

似乎很理解似的。

“然后？”

学徒吸了一气，翻到下一页。

“然后，我亲手从地下挖出来，再从冰封状态解冻的几具遗体，我发誓，那玩意儿残留的血还有活，要不是我眼疾手快……我们研究组挖出的一千多具尸体，具体的数据我都列在这儿……”

但是学徒的话戛然而止。

只见论文里，他指向的部分被红笔圈满，几乎看不清原貌，写着不同笔迹的批复：“统计方法太粗糙”、“处理选择偏差了没有”、“建议重新选择样本”、“检验无法令信服”、“相关不等于因果”等等。

其中最刺眼的一句是：“你的数学是剑术老师教的吗？”

美男子似乎忍俊不禁。

学徒脸色一红，把论文塞进袋子里。

“总之，那已经不是炼金塔的‘砺锋术系’、‘强锻魔法’、‘质材亲和’或者灵魂塔的‘光影笛子’和‘魂体论’能解释的范畴了，更别说什么‘意志影响身体’的超凡之力了。”

他仍然在努力解释着：

“我猜，就连在最变态的苦修者之塔里都找不到那样的东西……”

客点点，鼓励他说下去：

“所以？”

学徒调整了一下呼吸，眼前一亮：

“在已知的史料里，虽然不多，但是确实有少数记载，提及过类似的、这种无视基本法则，从内到外彻底改变生命形态的事……”

无视基本法则，从内到外……

“你是说……”

客沉吟着，淡淡道：

“明公教里的——宗教驱魔记载？”

学徒的话语一滞。

美男子轻笑一声：

“所以，又回到恶魔了。”

学徒清了清嗓子。

“不，不全是，而且也不一定要是明……”

“但是，”他努力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了努力，话音低沉下来：

“是啊，大部分是。”

“至少那是……目前能参考的潜在旁证。”

学徒面色颓废，他用手肘顶了顶装着论文的袋子：

“我只是想说，如果我们肯放下成见，重新去检视相关的宗教典籍甚至传说，会有，我是说，也许会有帮助。”

客明白了什么：

“所以审稿们认为，你是在鼓吹‘恶魔存在’之类的秘乃至宗教理论？”

学徒的表彻底黯淡下来：

“他们还假笑着问我，是不是又去‘地狱之门’听布道了。”

学徒闷闷地看着袋子里快被揉皱的论文稿纸。

天可怜见，地狱之门，他就去过一次好吗？

还是被骗进去的！

那个传教的大姐姐，看着明明那么知，那么成熟，那么美腻……

结果居然喜欢……

学徒摇了摇，把不快的记忆赶走。

在他闻到那生祭用的血腥味之后，马上就想办法逃出来了好吗！

“你的题目，我懂了。”

客突然发声。

学徒抬起。

“什么？”

美男子轻触下，细细思索。

“在本源层面上作用的罕见变形魔法……”

“用当代的元体系假说，去解释那些被鄙夷已久的古代唤灵术阵……”

客熟练地使用着他论文里的术语：

“你在努力建立可被法师们接受的论点——从现代魔法的视角，去解释不可言说的秘现象。”

美男子抬起目光：

“为了方便过稿？”

“申请下一步研究的经费？”

学徒嗤了一声，颇有些自自弃的意味：

“还不是一样没过。”

“而且，考古发掘已经结束了，早没戏了。”

偌大的教室一时无声，两隔着一个座位，默默无言。

几秒后，有些出乎学徒的意料，客没有安慰也没有嘲笑——这是他这一个多月来受过最多的待遇。

“术。”

美男子转过，认真而严肃地问道：

“为什么不是术？”

学徒一怔。

“什么？”

只见美男子低下，眼里光涌动。

“无视基本法则，彻底改变生命形态。”

“无数宗教记载和传说里，迹和术也呈现过同样的效能，不是么？”

美男子一字一顿：

“活死，白骨，复残躯，造使。”

学徒顿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道：

“我……那不是我研究的重点。”

“我又不是明信徒，不是……棍。”

他闷闷不乐地道。

但是美男子看了他很久，却笑了。

“其实你想到了，是吧。”

美男子的话带着蛊惑的力量：“而且迹术的记载数量更多，更详细。”

“但你没能写上去。”

学徒微微一颤。

半晌之后，学徒才呼出一气，拍了拍他的论文：

“光是写成这样，都够让觉得我是棍的了……”

他语气像是认命了：

“我还想保住饭碗呢。”

客沉默了。

“我以为灵魂之塔很开放。”

美男子轻声道：

“在这里，每个都有且应有一个‘独立而自由的灵魂’。”

学徒轻嗤一声，不以为然。

“他们再独立，也是类。”

他仰坐在座位上，看着天花板，语气带着难以言喻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