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绥稳步敛容跟上去，才勉强追上了李氏，看到李氏恼怒难抑的侧颜，李绥眸中温和，下一刻便关切地挽上去，轻轻柔柔地扶住李氏绷紧的手臂，语中宽慰道：“子不语，怪力神。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从前班姬曾言，寿长短、贫富贵贱皆是天定，非力所能改变。修正尚且未能得福，为邪更无希望，若是鬼神有知，岂肯听信没信念的祈祷？姑母您念经问道，本就是菩萨心肠，二郎又品贵重，世皆感念称其为贤，莫说巫蛊诅咒本就是没影的事，即便当真能达天听，上天又岂会将邪祟降至他的身上，反顺了旁的私心恶念。”

听到小娘子有理有据地宽慰之语，李氏心下勉强受益了几分，虽说她也从不信压胜巫蛊之术，可真正有将手伸至二郎身上时，她还是忍不住心下的愤怒。无论如何，二郎是她的长子，是她的命根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即便是愚蠢无知的诅咒，她也绝不能坐视不理，再如从前那般宽和以待只为博一个贤德的名声。

“如今二郎与宝缨的大婚将至，今这些事若是传出去，难免让议论纷纷，既冲了这喜气，也叫觉得太尉府里风气不正，有损世家名声和脸面，倒不如只请了太尉和牵涉其中的二郎一同审问便罢了，其余的知道的越少，将来的风言风语也就越少——”

听到一旁冷静细腻的分析，李氏的脚步渐渐缓下来，原本窜起来的火苗也一点一点消弭了几分，是了，倒是她关心则了，若是将各院的皆唤来，难免会传出去，坏了她崔氏母子的名声没什么，可若就此叫二郎成为旁茶余饭后的闲谈，触了这场大婚的霉，便真的是因小失大了。

“银娘——”

想到此，李氏当即脚步一定，蓦然出声道：“去将传话的唤回来，只请太尉和二郎过来——”

也趁此，叫二郎看看他掏心掏肺关心的这个“妹妹”究竟是个什么牛鬼蛇神。

……

当杨延得了李氏的传唤，再看一眼传话讳莫如不敢答话的模样，心下明白必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因此也不再多问便放下手里的事，疾步朝琳琅院赶去。

待来到院子门前，杨延恰好看到脸色沉，眸光内敛的杨崇渊脸色不善的渐行渐近，便守礼地顿下步子，站在原地迎杨崇渊走至面前，这才恭敬地拱手行下一礼。

“阿耶——”

杨崇渊看到眼前的杨延并不意外，只“嗯”了一声，便转而朝里走去，独留杨延看着父亲略带怒气的身影，心下越发觉得不对劲。

母亲急急派唤他来荣安的院子，如今又请了父亲过来，难道是荣安又犯了什么大错。

想到此，杨延心下一凛，连忙疾步跟了上去。

听到帘外的声响，李氏稳坐在胡床上的身子动也未曾动，仍旧一丝不苟颇为肃穆地板直着背脊，直到软帘掀起，杨崇渊、杨延父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李绥已是恭敬地行了一礼。

杨崇渊的脸色稍缓，只点了点，再看面前纹丝不动，目不斜视，颇有些威严怒目，气势极盛的李氏，眸中轻微一沉，面上倒未显露半分。

“太尉——”

正此时，一个轻柔哽咽的声音自身后颤颤响起，杨崇渊侧身时便瞧见崔氏身娇体弱地跪在那儿，正向他行了大礼，此刻目哪里还有世家大族出身的骄傲端容，看着崔氏缓缓抬起来，映眼帘的那双盈盈泪目，还有簌簌掉下来的泪水，杨崇渊严厉的眉宇微微一皱，终是抿唇一言未发，只冷然转身撩袍坐到了李氏身侧。

“阿娘——”

看了眼跪在崔氏身旁，始终低垂着，不曾发一言的荣安，杨延嘴唇翕和本欲说什么，但察觉到屋内异常诡异的气氛，到底是将贸然求的话语压了下去，只恭敬如常地向着李氏行下一礼。

“坐罢。”

听到李氏简短听不出丝毫绪的话语，杨延看了眼跪在自己脚下的长辈崔氏和妹妹荣安，心下犹豫片刻，却又不能违背李氏的话，终还是坐了下去。

“将东西拿上来。”

杨崇渊未曾发话，李氏已是冷沉沉的出了声，正当李氏院子里的领命退下去时，李氏侧首看向杨崇渊，唇边不知不觉已是多了几分意味长。

“二郎虽不知内里，方才去请太尉的想必已将事说了，我便不再多言了。”

正当杨延一片云里雾里，一个婢已是谨小慎微地走进来，直至跪地将托盘奉至顶，也未曾将抬起来半分。

察觉那个婢有些抑制不住地颤抖，杨延看着托盘上安置的四个陶瓶，并未察觉出什么异样，倒与普通卖药郎的药瓶一般，但依稀间他却能闻到丝丝异样的气味，似是血腥气又似是掺杂了旁的什么。

“请太尉过目——”

听到李氏的吩咐，银娘亲自上前将托盘接过来送至杨崇渊面前，而与此同时，府内的大夫也是被引了进来，极尽小心地行了一礼立在杨崇渊夫面前。

杨崇渊沉的目光落在那些陶瓶上，再探手将那些布帛一一展开在手中，待看到上面那些熟悉的字和熟悉的生辰时，脸色已是越发难看，双眸似乎盛着风雨夜前的海，随时会翻起惊涛骇来。

“叶大夫，你将查探出来的事呈报给太尉，由太尉亲自甄别审判罢。”

听到李氏的提醒，叶大夫颇有些小心地点了点，心下却是暗道倒霉，怎地就让他撞上了这些事儿。

“回太尉，夫，方才我一一查探，可断定这些陶瓶中放置的正是今自崔夫所坐榻下暗格里爬出，惊了夫的蛊虫——”

听到大夫的话，原本坐在那儿不知事由的杨延默然瞳孔一缩，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盯向眼前。

眼看杨崇渊脸色愈发难看，叶大夫觉得自己的喉中仿佛一枯井，涸的发滞发涩，但看着李氏扬颌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他也只能小心翼翼地觑了眼上面隐忍未发，冷沉不容忽视的杨崇渊，只得硬着皮继续道：“苗疆擅蛊，自小便会豢养蛊虫，古籍上便有言，苗疆皆会下蛊秘术，只要下蛊之用自己的鲜血喂养蛊虫，再将被下蛊之的发肤血联其中，便能起诅咒之效——”

“没有，我没有诅咒，是他在诬陷我，是有想害我——”

话还未说完，荣安县主已是愤懑至极，转首蓦然将手指向大夫，眸中的恨意如同欲将其剥皮抽骨一般替自己辩解。

被这连连矢否认的话打断，大夫只得将后话咽了下去，李氏却是斜眉微挑，语意冰冷道：“没有？那你榻下的蛊虫是作什么的？你的指尖又为何会有那么多的针眼？方才大夫为你请脉为何能看出你气血虚弱？这些天你又为何会缠绵病榻久治不愈？”

听到李氏这一句又一句毫不留余地的问，跪在那儿的荣安县主脸色一白，怔怔然紧咬着下唇，却是将自己的双手死死藏在自己的广袖下，不敢更不愿触及杨延惊诧的目光。

见荣安县主没了气势，李氏鼻息冷笑，随即从托盘上取过一个布帛丢至荣安面前道：“还有这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二郎、阿蛮、宝缨的生辰八字，你还欲如何抵赖？”

说到此，李氏渐渐怒极反笑，唇边冷意已是再显然不过了：“都说羊有跪之恩，鸦有反哺之义，这些年来不说我待你如何，便是二郎作为长兄待你如何你可扪心自问？可你又是如何忘恩负义，诅咒与他的？这十数年的孝义教导，你究竟是学到哪里去了！”